靈貓徹底從一只還算有靈性的傻貓,變成了瘋貓。
望凝青死后,神魂自行脫離了容華長公主的軀體,回歸了她安頓在天外天中的道場。
望凝青的道場是一座可以懸浮在半空中的孤島,是銘劍仙尊飛升之前贈她的禮物。銘劍仙尊生性孤僻,喜愛離群索居,他本身又是一個擅長鑄造之術的煉器大師,故而將自己的仙府煉制成了飛行法器,傳給自己唯一的入室弟子。因為是恭賀弟子成就大乘道果的賀禮,銘劍仙尊在煉制時也考慮到了方方面面的問題,這才讓望凝青在渡劫失敗后依舊能在天外天有一席安身之地。
這么說來的話,師父應當也是早就想過她可能會渡劫失敗了。
望凝青淡著容色,回想著師父的一言一行,也不知曉師父如今身在何方,可超脫了三界六道五行
“你就沒有一點愧疚之情的嗎”靈貓還在煩躁地四處踱步,大概變成了走獸就真的沾染上了走獸的習性,它張牙舞爪地喵來喵去,“你看看這些因為你的死亡而崩潰的人,你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嗎”
望凝青垂了垂眸,望著湖泊水面的倒影。
她居住在亭臺水榭,屋舍的下方便是一大片蓮池,而此時蓮池中,正倒映著她離開后的場景。
她看見有人在哭。
對于這個朝代中崇尚“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君子來說,風度和儀態永遠是最重要的。不管大喜還是大悲都不應該示于人前,永遠保持鎮定自若、儒雅風流的姿態,是這些世家君子們從小就刻進骨子里的訓誡。
可她卻看見楚奕之落淚了。
“生機已絕。”蕭瑾單膝跪地,輕輕試探了一下容華公主的鼻息,隨即搖了搖頭,神情似有悲意,“節哀。”
“節哀”兩字一出,仿佛觸動了什么不得了的機關一般,袖香幾乎是瞬間撲倒在地,抓著容華公主已經冰涼的手,撕心裂肺地嚎啕出聲。向來端莊持重的楚恒之攏著袖,眸光破碎,踉蹌著后退了一步,低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騙我”
他快步上前,推開礙事的人,兩臂朝著容華伸出,似乎想擁她入懷,可卻又硬生生地僵住了。他害怕,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面前慘白而又單薄的女人就會破碎成萬千流螢。他能不擇手段、不計代價地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他終究不是神,復活不了死人。
“不不不,騙人的,都是騙人的”精致秀氣的少年轉瞬間熱淚盈眶,他徒勞地擦拭著容華唇角的血跡,只覺得那自她身體內淌出來的殷紅滾燙得嚇人。他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不斷墜落,面上也終于帶出了幾分屬于這個年紀的倉皇與委屈,“容華,容華不要玩了好不好你張開眼睛看看我,你是在騙我的對嗎就像你當年試圖騙過天下人一樣,容華容華”
他扯著她的衣袖,話語已是顫抖“你快起來,不要嚇我,我要生氣了,我真的要生氣了。你再這樣,我跟你的約定就不作數了,我、我我要告訴大兄,曾祖不是你殺的,你只是想保全楚家,嗚容華,你快起來,你快起來啊”
秀逸少年的眼淚實在惹人心憐,可那個若即若離、心如遠山的女人,卻再也不會回應他了。
“殿下”楊知廉袖手站在一旁,老淚縱橫,“殿下公主殿下苦命的公主殿下”
她終究還是走了,帶著無人知曉的苦衷與過往,死在黎明破曉而來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