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石和晴云從后面的馬車趕來,凈手后立刻開始為紀新雪裝扮。
先小心翼翼的替紀新雪清理唇邊的胡茬,然后用水粉仔細修飾紀新雪的臉型。
好在紀新雪雖然開始長胡子,但胡茬又細又軟,毛孔也極細,只要及時剔除,就不會讓人看出破綻。
紀新雪的容貌極像長平帝,雖然五官精致的分不出男女,但臉上的輪廓極英氣,除非先入為主,否則很難被認錯性別。
多虧他還是少年的身量,尚且沒有長平帝那般的寬肩,才能在仔細上妝后繼續偽裝成公主。
每次上妝的時候,晴云都會在紀新雪的眉心貼上形狀各異的花鈿。將屬于少年郎的舒朗轉而雍容的氣度。
為了不讓額間的花鈿突兀,紀新雪只能選擇華貴的首飾,再為華貴的首飾選擇華貴的衣袍。
用了足足半個時辰,晴云和彩石額間都浮現細汗,紀新雪才裝扮完畢,從俊美如玉的溫和少年郎變成國色天香的雍容公主。
因為冬日懶得出門,已經許久沒有上妝的紀新雪看著銅鏡中的美人,難免生出姐妹們沒人能繼承長平帝外貌的遺憾。
要是能有個五官完全像長平帝的妹妹,他定要將最華麗的衣料和首飾都捧到妹妹面前。
殊不知他望著鏡中倒影生出遺憾的時候,也有人望著正在照鏡子的他生出遺憾。
虞珩垂目擋住眼中的驚艷,從妝奩中拿出支墜著各色寶石流蘇的步搖,插在孔雀頭冠的側面,“年后多打些首飾,莫長史年前送來盒剔透的藍寶石,制個整套二十八件的頭面。”
“別,每季都有還沒來得及用就收起來的首飾,不打新首飾都夠用,還多打做什么”紀新雪嫌棄虞珩插步搖的角度不好,指著孔雀頭冠后面的位置道,“將步搖挪到這里,正好能與孔雀尾羽垂在一起。”
虞珩從善如流的按照紀新雪的要求調整步搖的位置,語氣暗含惆悵,“現在不打,今后說不定就沒機會戴了。”
紀新雪舉著銅鏡的手稍頓,抬起眼皮看向虞珩。
他好像從虞珩的語氣中聽出了遺憾
虞珩不躲不閃的與紀新雪對視,商量道,“前些日子長安流行起臂環,正好多打幾個。先金制、銀制和玉制各打五個,不夠再添。”
紀新雪低頭看銅鏡里國色天香的大美人,眼中露出不舍,“好吧。”
好不容易養到這么大的號,突然就有了關服的危急,唉。
“公主,已經能看到寶鼎公主的儀仗。”金吾衛在馬車外高聲道。
虞珩握住紀新雪的手,彎腰俯在紀新雪耳邊道,“別怕,先帝已經駕崩多年,寶鼎公主就算知道你是郎君,也不會有你的存在威脅她性命的感覺。”
紀新雪沉默半晌,終究還是無法戰勝患得患失的情緒,拿起搭在妝奩上的紗巾仔細圍在頸間,“阿耶在信中說,如果我不知道該怎么與兄姐們說這件事,就在元日時穿著皇子常服去給他拜年。”
長平帝登基后,除夕宮宴招待群臣及家眷,元日要單獨找時間帶兒女去給蘇太后、蘇太妃拜年。
紀新雪在元日穿著皇子常服出現,什么都不用說,就會讓其他人想起曾在長安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
“有阿耶在,我覺得更有把握。”紀新雪苦笑,因為面前的人是虞珩,他才能平靜的面對自己的軟弱。
虞珩的安慰正中他最忐忑的地方,他不敢單獨對兄姐們提起這件事,最害怕他們會覺得他的出生,對他們是拖累。
即使心中清楚,兄姐們從未因為他的性別擔心受怕,紀新雪仍舊難以面對哪怕一丁點,會被兄姐們討厭的可能。
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嘈雜,隱約有呼喚寶鼎公主的聲音傳入馬車,虞珩卻從容的保持俯身在紀新雪耳邊的姿勢,“那日我陪你去給陛下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