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這日,澄心堂的廚娘們天不亮就起來忙活了,除了早飯,她們還要預備好方便帶出門的糕點,三爺愛吃酥脆酥脆的小酥餅、炸春卷,夫人愛吃綿綿軟軟的紅棗糯米糕、軟香糕,還要給五郎準備一些南瓜餅、紅薯餅。
殷蕙也早早起來了,好不容易可以出門踏青,今日她可要好好打扮一番。
魏曕挑開紗帳,就見她站在屏風另一側,兩個丫鬟正伺候她穿衣,忙碌中透著一股喜氣洋洋,好像花叢中的兩只小蜜蜂正圍著一只蝴蝶獻殷勤,夾帶著些竊竊私語。
“三爺醒啦。”
“嗯。”
稍頃,小蝴蝶繞過屏風飛到他面前,張開翅膀問他“您瞧瞧,我這樣穿好看嗎”
魏曕的視線就從她的臉移到了她身上。
她穿了一件榴紅底繡碧葉海棠花的褙子,那料子輕盈順滑,偶爾隨著她的動作蕩起一絲漣漪,很快又恢復如初。
紅衣艷麗,襯托著一張白生生的美人面。
有的美人過于艷媚,眼中卻無光彩,便如一抹濃濃的紅,看多了會覺得膩,殷蕙不一樣,她的臉再媚,那一雙眼睛永遠都清亮澄澈,叫人想到空山中潺潺流動的溪水,叫人想到新雨后池塘里冒出來的荷花骨朵,亦或是夜深人靜時天空中閃爍的璀璨星辰。
剛嫁過來的她滿腦子都是規矩,不知展現自己的美,如今她越來越從容自在,那美也潮水般朝身邊的人傾瀉而出。
魏曕心不在焉般點點頭,一邊站起來一邊問她“衡哥兒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殷蕙笑道“昨日叮囑過乳母,我再去看看。”
說完,她轉身離去,腳步輕盈,帶起艷麗的裙擺也綻放開來,真好像一只翩然飛舞的蝴蝶。
吃飯的時候,衡哥兒因為吃得慢又多,又成了最后一個。
殷蕙趁機問魏曕“您去過東山嗎”
魏曕“不曾。”
父王對他們的管教非常嚴格,平時讀書練武安排得滿滿當當,除非父王帶他們出去,小時候魏曕幾乎沒有離開過王府。大哥、二哥陸續當差后,父王對他們的管教稍微松了些,兩人偶爾會帶弟弟們出去吃席,但也只限于平城里面,不能輕易出城門,應該是怕弟弟們出事,不好向父王交待。
去年魏曕進了衛所,倒是經常出城,但也只限于往返王府、衛所之間,不曾擅自去游山玩水。
殷蕙笑道“我出閣前,每年都要去東山幾次,東山其實不高,里面修了好幾條山路,通向里面各個山頭,但有一條山路是在山腳下繞了一圈,游人們基本都是去山上賞花或去寺里上香的,很少走下面的山路,所以特別適合跑馬,有的公子哥專門在那里跑馬比賽呢。”
魏曕看著她“你會騎馬”
殷蕙耍了個小聰明“以前會騎,但如果您不高興我會騎馬,以后我就不會騎了。”
魏曕輕嗤一聲,只覺得她恢復本性之后,膽子越來越大了。
殷蕙敢這般與他說話,也是一步步試探的結果,正因為魏曕沒有計較,她才越來越放得開。
趁乳母專心照顧衡哥兒,金盞、銀盞也都規規矩矩地垂眸站著,殷蕙悄悄用鞋尖碰了碰魏曕的靴子。
魏曕皺眉。
殷蕙討好地笑“如果您想去山路上逛逛,我可以給您當向導,保證不會迷路。”
言外之意,她想跑馬了。
魏曕看向衡哥兒。
殷蕙道“晌午咱們在寺里吃完齋飯,衡哥兒肯定要睡一覺,咱們就趁他睡覺的時候去,那時候山路上人更少了。”
魏曕這才默許了。
衡哥兒突然朝爹娘叫了一聲“馬”
殷蕙笑他“你還小,等你長大了爹爹再教你騎馬。”
衡哥兒踢踢小腳,吃完飯就不肯再乖乖坐在餐椅上。
一家人這就出發了,除了幾樣糕點小吃與茶水,剩下的就是殷蕙的一套男裝以及衡哥兒的一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