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慶軒長期不在家,逢年過節回來的那幾天還要忙于走親訪友陪伴父母,李蕓舒第一是沒機會和他說話;第二也是不敢湊到他面前亂說話,怕被他嫌棄,兩人結婚這些年,互相之間的交流幾乎沒有。
石韻想起來就有些替李蕓舒不值,嘆口氣說道,“我沒有和你說這些事情的機會啊。你自己想想,我們有過安安靜靜坐下來,一起說說話的時候嗎”
齊慶軒愣一下,在心里回想了一番,發現他還真的從來沒有和李蕓舒閑聊過,但覺得這也不是問題,他本就不是個愛閑聊的人,李蕓舒有事就應該來和他說,“那你應該直接來找我說,我難道還能不聽。”
石韻差點要說齊二少爺,你那位前夫人以前在你面前唯唯諾諾的,一句話都不敢亂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也沒見你念著夫妻之情開導或是鼓勵她一下,現在來理所當然地說這個話,又有什么意思
覺得今晚不宜再和齊慶軒起沖突,只好再嘆氣,忍了忍,換了個婉轉點的說法,“你是留過洋,有正經學問的人,我不過是小時候學過幾句不大標準的英文,要是專門去找你就是為了說這點事,那不是班門弄斧,自不量力嗎”
不想再和齊慶軒多糾結這些,她只管把該描補的地方都描補上,別出漏洞就行。
齊慶軒滿意最好,不滿意就忍著,反正兩人都離婚了,等把張濟年那邊的書都看完之后就誰也不欠誰的,可以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了。
于是不再給齊慶軒繼續問這問那的機會,主動講起了來燕京這一路上的遭遇和見聞。
她口才不錯,加上視角獨特,把旅途經歷講得很有些新意,從那個好似很貪小便宜其實人還滿實在的車夫,到平西縣城中的美味包子鋪,再到上了火車之后被餓到不行,想要混進餐車的那段曲折驚險的事跡,都說得繪聲繪色。
齊慶軒和張濟年兩個雖然年輕,但都是很有些見識的人物,少年時便出國留學,那時乘船出海,遠行萬里,海景壯闊,異域風光不知見過多少,石韻這點小經歷與之一比,其實完全不值一提。
但她勝在說得有趣,沒有憤懣抱怨,怨天尤人,或是孤身在外的凄楚苦情,反而是興致勃勃,看什么都有趣,遇到事情也能不急不怕,會想法子用她那小女人的方式解決,比如用銀鐲子賄賂車夫,裝病弱打動餐車侍者,這就很難得。
齊慶軒和張濟年一邊吃東西一邊聽她講,竟還聽得津津有味,特別是張濟年,簡直覺得可以把李蕓舒離家記當個簡單明快的探險故事來聽。
聽到后來幾乎感同身受,簡直要替她緊張,追問道,“你只會一句德語,就敢去攔那位德爾沃先生,也太敢想敢做了這是你第一次和洋人說話吧,難道不怕”
齊慶軒則是覺得這種行為不對,蹙眉責備道,“蕓舒,你這也太莽撞了,一個女人家,怎么能這樣隨隨便便地就去招惹個洋人,你知道對方是干什么的萬一遇到壞人怎么辦”
石韻用了好大力氣,才忍住了用白眼招呼他的沖動,心想我當然知道一個女人家在路上隨便去招惹個不認識的洋人不好
問題是讓我一個大病初愈的女人,在火車上硬坐兩晚,直接坐暈倒難道就很好要真發生了那種事情只怕更危險吧
我這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奮力自救好不好
你這樣思慮周密怎么不知道去質問一下你們齊家給我買火車票的人是怎么想的,他們是不是認為我一個女人孤身做四十個小時的火車,待在三等車廂就很安全
用那兩人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很輕地哼一聲,然后才說道,“三等車廂環境差,乘客更加良莠不齊,我身體不好,從錦東縣到平西縣城那段路上,坐個騾車都難受得要死要活,吐了一路,要是不能留在餐車這邊,回去三等車廂硬坐著很難撐到燕京,要是半夜里病倒了,更容易遇到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