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兩年,我經歷很多慘無人道的事。
我將自己定格為“罪人”,任由那些人辱罵、毆打,任由那些人趁夜朝我鋪蓋里倒水、撒尿,任由他們對我進行各方面攻擊。
他們有的是殺人犯,有的是經濟犯,有的是搶劫犯,有的是吸毒犯
長相其實并不算兇神惡煞,只是這些人太無聊,總愛找點事做。
我的鞋子總是濕的、臟的,我的被子大股霉味,各種各樣的味道都混合在一起。
睡覺時,我總是閉著眼,失眠到天亮。
鋼筋、紅磚砸在腿上,鉆心刺骨的疼。
養傷那段日子,我無法下床,護工替我清洗身體,總是粗魯地摸過我的胸膛,隨意落到任何位置。
我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躺在床上拿尿盆接,護工毫不顧忌我的隱私,赤裸的目光看遍我的全身,甚至有意撫摸我。
我強忍著惡心,無視她的打量,告知自己是在接受懲罰,不是享受,我這樣羞辱地度過三個月。
前一年,新傷、舊傷幾乎沒好過。
我徹夜徹夜失眠,每次夢到珍珍,場景都是她血肉模糊地追問我“為什么是我死,不是你死”
我幾度撐不下去,卻又茍且偷安,試想活著出去的場景。
令我心理防線崩塌的一次是有天晚上,我對床的禿頂男人,居然鉆進我的被子,趁我腿腳不便想要侵犯我。
那是我第一次反抗,那天晚上,我渾身都在顫抖,氣得差點將人打死。
后來的幾個月,我每每想起這事,都反胃想吐。
我曾有過幾次輕生的想法,我曾在墻角找到一根上銹的釘子,晚上,我握著釘子,一次又一次地插進我的手腕。
釘子劃過一條又一條血痕,我已經麻木,并未感覺到痛意。
直到旁邊的人聞到我身上濃郁的血腥味,瘋狂叫獄警,我才撿回一條命。
那次之后,里面特意給我安排了心理醫生。他每次提及那些我不愿觸碰的場景,我就頭痛欲裂,只有撞墻讓自己好受點。
這段日子,是我人生最灰暗、最無助也最痛苦的日子。
我試圖將這段過去封存,任由時光侵蝕。
我也從未向人提起這段屈辱,你是唯一一個,看過我如此難堪面貌的人。
關潔,我就是這樣一個人,這么糟糕透頂、令人作嘔的人。
我的余生或許便是與這些無人問津的屈辱茍且度日,卻又期待你毫無芥蒂接納我。
我深知我沒資格挽留、祈求,卻還是想問你一句,能不能不要拋棄我
信看完,關潔攥著信,蜷在書桌哭得泣不成聲。
她有預感,預感祝政在里面的日子不好過,卻沒想如此艱難。
那些刻骨銘心的、令人驚艷的、值得紀念的回憶,大多有一段慘痛的、令人崩潰、窒息的經歷。
而祝政所承受的痛苦,遠遠不止這些。如果用學來表達,大概是太宰治式的絕望,張愛玲式的悲哀以及浪漫主義式的毀滅。
祝政洗完澡出來,頭發濕漉漉的,還在往下滴水。
他裸著上半身,從浴室里拿了干毛巾,在不停地擦拭頭發。
等他意識到關潔不對勁時,是在兩分鐘之后。
他一進書房就看到關潔蹲坐在書架,咬著手指,哭得淚流滿面。
看到他進門,關潔哭得更兇,眼淚鼻涕一大把,哭聲更是不斷放大,像是經歷了什么慘痛的事。
祝政被她哭得心臟疼,急忙丟下毛巾,急步走過去,單膝跪在她面前,一邊替她擦眼淚,一邊問她怎么了。
關潔一言不發,只是揪著心口的衣服,哭得稀里嘩啦。
祝政哄了好半天她才回過神,她一把摟住祝政脖子,任由滾燙的眼淚落進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