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監正摁在桌上,面目猙獰∶"給我重說"
監正大人后背緊貼著桌面,視線上仰。那個人發絲垂落,故作兇狠,然而鼻梁高挺小巧,紅唇溫潤飽滿。他不由自主地退讓。
"小咸魚"他小心翼翼地糾正。黃壤冷哼∶"還是難聽"
監正大人任由她揪住自己中衣的領口,道∶"一條聰明的、美貌的、年輕的、活潑的咸魚"門口的守衛聽得打了個哆嗦太肉麻了。幾人不由自主地讓出了丈余遠。
黃壤滿意地放開他的領口,重新坐下來,隨口問∶"你把我爹怎么樣了"
"你還記得那是你爹"監正大人在她身邊坐下,也是無語,半天道∶"關進白虎司了。你待如何處置"
說完,他又補充道∶"不能讓他這么快死,他畢竟是黃家分支,若族長黃石意執意要查,于你們姐妹孝道有損。最好留下來,慢慢盡孝。"
他將最后兩個字,說得十分意味深長。
黃壤驚愕∶"怎么你小小年紀,處事就如此圓滑周到
監正大人不悅地糾正∶"本座不小了。"
"哦哦。"黃壤于是也識趣地重說,"你初任監正也沒多久,怎么就如此圓滑周到"
監正大人這才道∶"宮里勾心斗角的事,見多了。"
他沒有往深處解釋的意思,黃壤也就識趣地沒有多問。她只是道∶"反正有她在,我是回不去了。都是你惹的事,你要負責"
"嗯。"監正大人忍笑,難得有這條咸魚也感到棘手的人。他說∶"你就一直這么厭惡她"""也不是。"黃壤手臂交善為枕,整個人趴在桌上,"后來我做了個夢,夢見她死了死在我還很小的那一年。我一直告訴自己,她死得好哇。從此以后,我和我姐算是脫離苦海了。"
她重新踏進夢外的那一年,進到小院里,注視那一地一墻噴濺的血。最后目光低垂,看著柚木的桌面,眼淚墜落無聲∶"可是那一夢太冰涼也太漫長,長得我從拍手叫好,慢慢地理解和原諒。最后舊恨風吹云散,只剩了反反復復的回想。"
她深吸一口氣,道∶"所以現在,我想,我可能也沒有那么地討厭她。"當然了,也不喜歡。
第一秋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頭發,許久說∶"那只是夢罷了。起碼現在,她還活著。我母后很早就過世了,她是陛下的繼后,宮里甚至找不出一張她的畫像。我早已記不得她的模樣。"
"我記得啊"黃壤一聽這話,可來勁了,"來來,拿紙筆。"
監正大人將信將疑,黃壤推了推他,道∶"走走,去你書房。"二人結伴出來,乘著盛夏的晚風,一路來到第一秋的書房。
黃壤把紙張鋪開,興沖沖地道∶"來來,磨墨。"監正大人只好取了墨錠,開始磨墨。
黃壤提筆蘸墨,開始作畫。第一秋發現,她畫技竟然不錯。
"你好像也不是那么咸魚。"監正大人自言自語。
黃壤鄙夷地道∶"咸魚這也是你沒看見老娘用功的時候。哼,不是我吹,我若卷起來,你也只能跪下當個弟弟。"
"不許胡說"監正大人最不喜別人調侃自己年輕。就如黃壤最不喜別人說她老一樣。黃壤倒也依他,立刻改口道∶"好吧好吧,我若卷起來,你也只能甘拜下風,哼。"
監正切了一聲,頂嘴道∶"依本座看,你這吹牛之術比畫技更勝一籌。"黃壤哈了一聲∶"懶得再和你耍嘴皮子。"
她落筆如有神,一副仕女圖緩緩在筆下成型。第一秋眼見畫中人越來越清晰的眉目,不由恍了神。
畫中的女子,身著后服,頭戴鳳冠,額頭還有坐月子時戴的護額。她盈盈帶笑,美貌端莊,真真是一國之母的賢淑端莊。
只是
監正大人指了指美婦懷中,問∶"她為何抱了個嬰兒"
"哦,你問這個啊"黃壤興致勃勃地解釋,"這個就是你啊你不知道,那時候正趕上你滿月,皇后娘娘邀了我姨父姨母入宮。哎呀,許多人圍著你,個個都夸你一臉福相。"
她一邊說話,筆下卻不停,監正大人的臉色慢慢變了。
黃壤還在得意洋洋∶"說起來,我也是喝過你滿月酒的人也幸好我去了,不然你現在想見你母親,那可真是難上加難"
監正大人盯著她,半天幽幽地道∶"那還真是多謝了,黃姨。""呃"黃壤臉上表情慢慢凝固。
半晌,書房里傳來一聲尖叫∶"你叫我什么你這不識好歹的狗東西你再叫一聲試試"隨之而來的,還有砰砰嘭嘭的聲響。書房的守衛也默默地離開了一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