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保持那個姿勢沉默了許久,嘆息著說道“可是陛下,且不說臣究竟喜不喜歡臣做不到您想要的那般。”那么那么濃烈發狂的執拗,強要獨一無二的包容莫驚春沒有這么強烈的情感。
他還未老,卻已經早早生出了疲倦。
是還未燃燒,就將要熄滅的火炭,即便拋下一把烈火,也只能勉強濺出幾朵暗紅的花火,更是維持不了多久。
一個冬日要討火的人,是絕對看不上這般溫吞的火苗。
而且莫驚春不信他。
莫驚春不信公冶啟。
這并非針對公冶啟本人,而是對于世間一切帝王,即便莫家掌握著兵權,可一半的虎符仍牢牢掌控在帝王手中。即便是他這樣的人家出身,在先帝的手中也不過可憐棋子,在面對正始帝的時候便會有所不同嗎
臣下的卑微,怎么能與帝王談情說愛
此刻濃烈的情感思之如狂,可怕是不到五年,十年,便有可能厭棄。
不是誰人都能如莫家一般專一,不是誰人都有偏執的情態,正始帝此刻或許當真對他有情,可既然有他能容得了陛下的暴戾,便或許會有下一個敢直面這份恐懼,這并非獨有的姿態。到時如是飛蛾撲火,別說是一場空,怕是連整個莫家都會遭遇不幸。
莫驚春不敢賭。
也不會賭。
公冶啟的手心拽著一小撮莫驚春的頭發,散開的墨發如同綢緞,又像是莫驚春這個人一般輕易抓不住。
他淡淡地說道“夫子的惶恐,猜忌,擔憂,全都是對的。”
莫驚春心頭一跳,卻不覺得帝王是在贊同他的話。
莫名彷徨爬上心里,他汗津津的手下意識抱住小腹,卻被包得嚴謹的被褥裹得幾乎動彈不得。
帝王瘋在骨髓,是時時刻刻,是每分每寸。
他輕輕地、悄悄地,像是什么小秘密,扭曲而古怪地笑起來,“如果你能生得出來,皇位就必定只會給你從你肚子里爬出來的種,可惜夫子說,你生不得
“可是如今夫子有一個女兒,而宮內,正有一個小皇子。
“那下一任太子,便從他們兩人里誕下來,可好”
莫驚春的聲音緊繃到極致,顫抖著說道“陛下,你瘋了”
公冶啟攥緊掌心的墨發,像是攏住光陰。
宛如惡意暴虐的兇獸,陰鷙殘忍地布滿他的面孔。
“我從來便是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