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像是在交待遺言,季蘭婆婆頓時就站不大穩了,驚聲呼喚
“真人”
靜清真人卻不理她,又跟姚守寧道
“我雖遇人不淑,卻也見過許多感情和睦的夫妻,品行出眾、堅守情感的人,當年我闖了禍,先帝也能力排眾議保我,臨到死了,還能認識你們二人,屋中熱熱鬧鬧的,再好不過。”
她一生凄苦,卻并不怨天尤人,反倒在苦難之中卻仍能發現生命的閃光點,實在令人佩服。
“真人,我,我當時也聽過你的事,可我”
姚守寧心中越發愧疚,想起自己當初的那些暗自揣測的念頭,便感到不安,正流著眼淚想要道歉,手掌卻被靜清真人一把握住。
她上了年紀,眼角滿是皺褶,可她的目光柔和,面含笑意,仿佛將面前小少女的心思已經看透,卻沒有責怪,只有理解與包容。
“好孩子。”她握緊了姚守寧的手
“你可真是個好孩子,我一見你就喜歡,你這樣好的年紀,笑起來好看極了,婆婆最喜歡看你笑,可不愿見孩子哭。”
“真人”季蘭婆婆放了托盤,跪坐到床邊腳踏前,手都在抖。
“季蘭,我最對不住的人,就是你了。”
兩人主仆多年,她對靜清真人忠心耿耿,當年事發之后,其他人都視孫逸文如瘟疫,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季蘭一直陪在她左右。
最終陪她住進了這庵堂,苦守多時,回頭一望,三十年的時光便過去了。
“我死之后,我剩的幾樣首飾,你全部拿走,你年紀不小了,該安享晚年了”
她說到這里,雖說面上仍帶笑,但臉色卻迅速開始灰敗
“我和兩個孩子說了,皇上當年告訴我的密道出入口,就在外間供奉的佛祖之下”
靜清真人張大了嘴,像是喘不過氣來的魚,卻極力道
“我死之后,先不要急著發喪,你把大佛守著,兩個孩子若是歸來,替他們開門,放他們出來。”
季蘭臉色忐忑不安,既難過又無措,她似是并不知道兩人所住之處還有機關,這會兒聽靜清真人交待后事,只知大哭點頭,連話都說不出。
“他們走后,你再看如何治辦這喪事吧或一切從簡”
姚守寧聽得難受,感覺到掌中的那只瘦弱的手掌逐漸失去了力量,正往下垂落。
她忙不迭的伸手握住,卻又覺得那手掌如同抹了一層臘,又冰又滑,讓她難以緊緊捉住。
“我這一生,也挺好的”
“真好,真好”她仰頭輕笑,說話時聲音輕得幾乎不可耳聞,那瞳孔慢慢放大,嘴唇卻囁囁張合
“姑娘我盡力了對不住了”
話音拉長,那口含在喉間的氣悠悠吐出,人卻是一動不動。
“婆婆”
“真人真人”
季蘭連喚兩聲,撲到床榻上去看她,卻見她雙眼緩緩合上,嘴角含笑,顯然已經魂歸地府。
“真人”季蘭婆婆悲嗆的哭喊了一聲,姚守寧瞪大了雙眼,她握著靜清真人的手,感覺到她的生命流逝,她腦海一片空白,手掌一松
靜清真人的手便無力的滑脫,落到床鋪之上發出一聲輕響。
這一聲細響之后,姚守寧才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聽到身邊季蘭婆婆的喊叫,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陸執起身站到她身側,見她雙眼通紅,似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難過。
他有些手足無措,既想要安慰她,可又不愿她將這種悲傷感壓抑在心頭,無法宣泄出。
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哭了半晌,季蘭婆婆終于理智回籠
“我家真人交待了我的事”
她強打精神起身,先是吃力的抱著靜清真人起身,姚守寧見她動作有些吃力,連忙上前幫忙。
兩人合力將靜清真人遺體放平,躺在了床榻之上。
季蘭婆婆如平日那般牽了被子替她蓋上,接著吸了吸鼻子道
“雖然我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但真人既然交待了,我便會做。”
她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靜清真人的遺體,淚珠再度涌出,連忙轉身提起手背擦了擦
“你們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