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同吳先生說,請他過一會兒就過來。你覺得洗得夠了,便自己出來,將衣裳穿好,躺到床榻上去。”
觀若等了一會兒,穆猶知沒有回答她。
浴桶中的熱氣漸漸散去,水汽不再縈繞在她周圍。
她看見她烏黑的發,而后是雪白的脖頸,原本是十分優美的圖卷,想一想她如今思慮的是什么,觀若轉過了身。
她走出營帳的時候,才發覺營中的火把都已經熄滅了。
月色和星光交映,幾乎是天地間唯一的光源。前路太昏暗了,已經有人栽過跟頭了。
縱然原處眉瑾的營帳中還燃著昏黃的燈火,觀若想了想,還是轉身,打算拿一盞燈籠。
她怕驚擾了穆猶知在掀開帳簾之前,輕輕詢問了一句,“穆姑娘,是我,我回來拿一盞燈籠,你不必害怕。”
穆猶知同樣沒有回答她。
觀若等了片刻,以為她不過是不想開口說話而已,盡量讓手上的動作溫和,重新掀開帳簾,進了門。
她下意識地先去望穆猶知的方向,浴桶的水面上卻空空如也。
“穆姑娘”
她心中如有驚濤駭浪,連忙沖了過去。
浴桶的水面上已經不再有任何水汽,漂浮著穆猶知的頭發,像是姿態優美的水草。
觀若什么也顧不得了,連忙伸手下去撈,終于攬住了她的肩膀,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她提了起來。
穆猶知的神思仍然是清醒著的,觀若松了口氣。
穆猶知重又在浴桶中坐下來,撩開了濕淋淋貼在面頰上的頭發。而后又閉上眼,極其緩慢地長嘆了一口氣。
“穆姑娘,你到底想做什么”
觀若的手臂和衣袖也是濕淋淋的,她的語氣急躁起來,下意識地開始解釋。
只因為這是她覺得她最應當同穆猶知道解釋的事。
“我今日攔著眉姑娘并非是覺得李玄耀不該死,可是我們總該選一條既能讓他死,亦能保全自身的路子才對,我們”
觀若覺得穆猶知是在責怪她這一點,因為她也同樣在心里不斷地譴責著自己。
動手一定是錯的,會牽連更多無辜的人。
而不動手的后果,便是所有知情的人都會在心中譴責自己。
譴責自己的無能,譴責自己的軟弱這當然是一種軟弱,他們終究還是向李玄耀低了頭。
就是晏既還在李玄耀那里與他對峙,就是他說他會來解決這件事,只要李玄耀不死,這件事情的傷害,都是無法終止的。
而晏既不會讓他此時就死。穆猶知說的不錯,晏既最在乎的人,只有她和他自己而已。
甚至李玄耀就是死了又如何,時間終究不會倒流回去,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觀若的話說不下去了,因為穆猶知抬起了頭,直勾勾地望著她。
她的瞳仁很黑,眼神卻仍然是空洞的,她望了她片刻,語氣中甚至帶了點嘲諷。
“你以為我是要做什么我是會鳧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