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明亮起來,雪地上泛著青灰色。
“如此風雪之夜,當有紅泥小火爐,又一二知己,共飲綠蟻新醅酒。”
她唯一一次同晏既單獨飲酒,就是在眉瑾同蔣掣成婚的那一日。
那時也是這樣的大雪,只可惜捻底梅花總是愁,他們的心中都不寧靜,塞滿了拒絕與離別。
“阿珩,你不是早已醉了,所以才回到永安宮中去的么怎么又說起要飲酒的事了。”
梁帝也并非是誠心要問觀若,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若非劍拔弩張,總是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找著話說。
觀若在窗邊坐下來,“只是不想呆在您身邊而已,您不會連這也看不出來的。”
沉默了片刻之后,梁帝又道“雍王也就罷了,景陽恨你入骨,他是她的父親。”
“那么今夜,你為何偏偏要與藺士中為難”
這句話終于是又觸動了觀若的情緒,“不為了什么,只是想為那些不該早早離世的人討一個公道而已。”
“陛下,他的官位是用他妻子與女兒,還有族中所有女子的性命堆出來的。有母親,有女兒,有孩子,有孕婦。”
“臣妾也是女子,為她們感到不平。不過區區二十杖而已,難平臣妾心中之恨。”
她胸中的不平之氣激蕩起來,“藺士中的女兒曾經也是您的妃妾,曾經與您同床共枕數年,多多少少,總有些恩情在。”
“來日黃泉碧落,您再次見到她,不會覺得愧疚于她么”
梁帝靜默了片刻,終于開口道“再過幾日,朕會派人過去,賜他一杯毒酒的。”
意識到梁帝是要毒殺藺士中,觀若的反應反而更大了,“僅以藺士中一人之命,便可以換藺夫人,藺小姐數人的性命么”
“當日藺氏的祠堂之中,可是滿滿的懸了一梁的人,承受不住這樣的怨念,幾乎連祠堂都要倒塌下來了。”
梁帝深吸了一口氣,似是極力地抑制著自己的不滿,“那貴妃,你待如何就非要再將事情鬧大一次么”
好像錯的人是她一樣。她待如何她說的熱鬧,要如何如何,可實際上,她又能如何呢
已經死去的人,永遠都不會再活過來了。
“陛下,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彌補的。做錯了事的人,就要一直受罪,一直失去,承受著再也得不到的痛苦。”
平靜的,冷然的,如文嘉皇后一般的口吻。她已經模仿的很好了,也或許是她自己原本的態度。
梁帝像是一下子便被吸引住了,猶如被抽走了大部分的魂魄一般,立起了身子,靜靜地望著觀若。
而后他面上浮現起了洶涌的痛苦,“阿珩,朕今夜見到了阿衡。”
有“阿珩”,也有“阿衡”,其實都是“阿珩”,其實也都不是他的。
觀若的語氣仍然很冷淡,是聽見人癡人說夢時的態度。
“哦,您同娘娘說了什么娘娘是否叫您不要再糾纏于她,不要再做這些自以為深情的,惡心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