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同時送了她和她的妹妹入宮,每一個人身上都肩負著家族的責任。
一個被梁帝挑中的要入宮為妃,另一個要做梁帝臣子之妻,兩種都是身不由己。
既入梁宮,她當然是要往最高處走的。
若是沒有了愛人,有權利當然是最好的。就算入宮只是普通妃嬪,她也會努力地往上走,直到不能走為止。
她會成為比文嘉皇后更出色的皇后,她比她更年輕,或許也更美麗。她更處在梁朝風雨飄搖之時,患難更能體現能力。
她也會有足夠的時間來為這個國家誕育新的繼承人,高氏的王朝,未必就會這樣輕易的落幕。
一切似乎都在往她的族人所預設的方向走,也只有她的親弟弟關心過她快不快樂。
她仍然記得,在她離開山陰城的前一天,弟弟翻了她的院墻過來看她。
他說,若是將來有其他的女子要和她爭寵,他一定會幫她出頭的。所以其實,連最不懂事的弟弟,也覺得她天生就該做妃子。
然而第一次見到薛慶的時候,他其實是給了她一點希望的,另一條路的一點希望。
薛慶見到她的時候目光之中并不是驚艷,而是一種令人感到不安的訝然。
于是她不動聲色地塞給了他一個荷包,求他為她解惑。
她知道,像他這樣的內侍,能夠接過她的東西,不是因為貪圖這點錢財,而是給她面子,所以他待他一直是很恭敬的。
他便告訴她,她生的很像梁帝從前的一個嬪妃,這于她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不若早早急流勇退,去做臣子之妻,好過留在宮中,珠簾玳瑁床,君王不來宿,空留炷牙香罷了。
他還透露給她一點點消息,他說,那位大臣姓藺,是一路跟著梁帝從長安過來的。
她知道的,她知道就算是這樣,也并不一定會是藺緒的。
在梁朝“藺”雖然不算是個大姓,可東逃三百官員,總有幾個是同宗同源的。
可是她知道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知道自己還是忍不住想要去賭這一把,在這兩個迫不得已的選擇之中選擇更差的那一個。
讓自己的妹妹留在這芷珠宮闕之中,享人間最后的一點富貴。
她知道,謝家的女兒,既入了宮,總是要得寵的,妹妹過的不會太差的。
于是她放心地,在殿選之時,走到了梁帝面前。
再后來,再后來她就做了梁帝的燕婕妤,她也的確懷上過孩子。
只可惜母子緣薄,她到底是沒有能夠把那個孩子生下來。
做了德妃,做了他后宮之中的第一人,卻再也沒有機會懷上孩子了。
梁帝后來再也沒有碰過她,開始的時候她覺得這是一件壞事,也是一件好事,直到她發覺他其實是再也沒有碰過行宮之中的任何一個妃子。
他們也曾經在含元殿,長安殿這樣的地方相遇過。
她也聽見過宮娥們粉含春意,私底下熱熱鬧鬧地討論著他。
討論著他俊朗的容顏,討論著他清正憂郁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