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葉綠茵,茂密的樹影燈光下搖晃,男人在地上摸索著什么,當初滾落時,他未能注意那東西的去向,如今找時,只能將這片草地一寸寸摸過。
最后在石階與雜草的縫隙里找出,冰冷的金屬光澤,男人仔細將戒指擦干凈,然后走向靠坐于白玉柱的少年。
皎潔的月光落下來,將閉著眼睛的少年臉色照的很白,他安靜的好像只是睡著了,如果忽略他胸前衣衫大片的血跡。
男人蹲下,低頭靠近,冰冷的唇輕貼少年額頭,
“好遺憾啊,還是沒能和溪溪成婚。”
他唇上溫度很冷,和少年一樣冷。
若是少年同意,他也許都不用做什么,就能和少年一起沉沉睡去。
一百年有多長
他不知道,也還未曾體會,但他想那就應該是生命的盡頭,一眼就可以望得到的盡頭。
“溪溪,哥哥聽你的話,一百年,一天一天的過,一天也不會少,”他低聲道,“那溪溪也答應哥哥一個要求吧。”
男人聲音低沉又平靜,周遭刺耳的叫囂聲里,他神情有些麻木的沉靜,他一手將額前垂落的發絲撫向腦后,一手戴上軍帽,他站直,理正衣冠。
他以一位軍人的姿態,在向少年宣誓,頭頂的星辰和那夜一樣聆聽,清冷的夜風會將他的誓言宣告這世界每一處。
“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男人面部帶著割裂感的平靜,明明耳邊聲響吵人,他要很用力才能分辨出自己的聲音。
戒指套入少年冰冷的指尖,像是終于完成那天未完成的儀式。
有時死亡并不一定不好,真正讓人無法承受的是這一百年的分分秒秒里,如何在滿懷對一個人的思念里獨自一人度過。
將軍的精神確實出現了問題,而且越來越嚴重,后來幾乎到了無法控制的程度,他大腦神經痛到需拿著刀在手臂上一刀一刀的剜血肉,來維持清醒。
葬禮那天,將軍不知什么原因未露面。
帝國的人倒是來了個全,詹言和小少爺離婚,斷絕關系,便被允許摘除芯片,恢復了自由。雖然已料到這一天不會遠,但還是在聽到消息時,捂住痙攣的胃部,嘔出一口血。
也許覺得這噩夢太過可怕,他只要不去親眼見到,或還可以騙自己,他在戰場廝殺多年,從未這般怕過,可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憋到喘過來氣,也不敢拉下。
詹言在葬禮過后,站在空無一人的墓碑前,五臟六腑都痛極了,他恍惚聽到小少爺在問他,“你是不是騙了我啊”
他喉嚨堵住了,像是被人用刀刃劃,一陣一陣血氣翻涌,他搖頭,張著吐血的唇,一遍遍說,“不騙你了,不騙了,你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你開心就好”
“下輩子我不會再阻攔。”
“說不定哥哥可以幫你。”
“好不好”
直到深夜,他還在細數下輩子該怎么幫他的小少年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他喜歡荒原生活,詹言送他去。
他喜歡樓笙,詹言在戰場上死在樓笙手下也沒關系。
他和樓笙有誤會
過了很久,他說,“你若需要我幫忙,那我們就再結婚一次”
“當然,你不需要了,那我們再離婚。”
“很方便的。”
這個星系寒冷的夜風比帝國星球冷極了,都能冷到他骨髓里去。
只在頭骨的位置,血跡不多,臟不了小少爺墓前多少地方。
詹言想。
天快破曉時分,芯片還是爆炸了。
后來接到消息的帝國皇室覺得很奇怪,詹言少將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被允許取下芯片,他竟還帶著。
天意吧,對自己國家有二心,天在懲罰他。
公爵夫夫來時,快哭暈了,直到見到親孫子,樓小思求了他們許久,才勉強同意不把兒子骨灰帶回帝國安葬。
但,他們對兒子所謂喜歡的人,十分不滿意,葬禮都沒有出席,他們并不愿意承認他的身份,但他們需要把樓小思認回祖上。
沒辦法,他們再次妥協,被迫承認樓笙的身份。
看,溪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