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樣慶幸的神情。
車簾掀開,露出坐在里面的絳紫色衣袍、氣色仍有些不足的女人,但這絲毫不影響她的氣勢,即便手里揣著鎏金雕花的暖爐,又用那溫吞的聲音緩緩道
“微臣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蕭覓云凍得鼻涕都要出來了,隱約感覺到馬車里透露出的暖意,被凍得麻木的肢體總算有了知覺,鼻子都冒著熱意,嗓音沙啞地說道,“愛卿護駕有功,怎會有罪”
聽見那肉麻的“愛卿”二字,蘇明繡意識到小皇帝確實凍傻了。
重又將刀架上她脖頸的阿月卻沒興趣聽她們倆繼續扯皮,而是對蘇明繡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怎么知道我會走這條路提前埋伏這么久,而不是在城中抓人,怎么,難道瘋王也有柔情,學會體恤百姓了”
聽她這么說,挨凍了一路、與蘇明繡坐在馬車里取暖形成鮮明對比的蕭覓云神情一僵。
蘇明繡懶得看小皇帝的神情,不緊不慢地回,“那當然是為了萬無一失,畢竟我想留下的客人可是吉思勒阿依”
“紅色的月亮,起這種名字,在草原上吉利嗎你莫非以為你帶回去了蕭周的皇帝,就能坐上可汗的位置”
阿月目光格外瘆人,緊盯蘇明繡半晌,哈出一聲,架在蕭覓云脖頸上的刀又更迫近一分,冰冷的讓小皇帝打了個哆嗦。
“成與不成,試過才知道,若是不想讓蕭周最后一絲血脈交代在這里,我勸你先讓大軍退出此地,否則你這聲名狼藉的惡行,恐怕又要在史書上添一筆了。”
蘇明繡面上露出很淡的笑容,她緩慢地將手爐放在一側,動了動蒼白的指尖,揭開車簾又往外走了幾步,站在馬車的轅轍附近,她接過士兵遞來的黑弓。
明明還沒有搭上箭,但看見這把弓的時候,蕭覓云和身后挾制她的阿月齊齊一震。
此弓名為落日,借后羿射日之傳言,是前朝的名弓,而在征戰四方的過程中,死在蘇明繡這柄落日弓下的知名將領不計其數。
“無妨。”
她一邊緩慢地拉動弓弦,試松緊的時候,瞇了瞇眼睛看向她們的方向,面上依然是云淡風輕的笑容,說話速度也很悠閑,像是與人閑話家常
“本王殺過的蕭周血脈不少,不差這一個。”
此話一出,蕭覓云的心登時像是被凍住的冰陀,明明還沒有受傷,靈魂卻像是已經入了冥土。
“陛下放心,微臣定會銘記您為國為民、寧死不屈從突厥的英姿,定為您將皇陵修得舒舒服服,讓您的廟號于祖宗祠堂享子孫后代百年香火。”
“臣一定率蕭周大軍,踏平突厥,為您報仇。”
說話時,蘇明繡已經調好了弓弦,朝著旁邊重新攤開手心,等士兵放上一支弓箭之后,她緩緩地拉開弓,對準了她們倆的方向。
弓弦一寸寸被張開的吱呀聲,折磨著蕭覓云和阿月的神經。
像是死神將鐮刀慢動作砍向她們。
蕭覓云渾身都沒了力氣,全靠阿月托著她才能站穩,作為直面蘇明繡箭尖的她,總算知道為什么曾經那些諸侯,在遠遠望見鎮北王的軍旗時,會嚇得棄城而逃。
她從未覺得死亡離自己這么近過,哪怕曾經被孫飛雁舉刀相向,那時候也只有一片空白的腦子,而不像現在,似慢刀子割肉,讓她的死亡在無限威脅里被拉長。
她想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