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醒來時沒注意到,這會兒定睛一看,他才發現斛律偃的臉色慘白得嚇人,眼下還有一層淡淡的烏青,顯然沒有休息好過。
并且斛律偃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不少,甚至顴骨微凸,嘴唇也泛著淺淺的青色。
羋陸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般狼狽的斛律偃了。
他眉心一擰,摸索到斛律偃的手腕,拿到眼前,將袖口往上一捋,頓時有一條條駭人的傷痕映入眼簾。
傷痕從手腕起,以極窄的間距整齊排列而上,猶如一圈圈往上繞的粗線,隱沒在捋到臂彎的袖口當中。
這些傷痕都是刀傷。
雖然早已止血,但是一眼就能看出當時的模樣有多么猙獰,估計每道傷口都深可見骨。
羋陸倒吸一口涼氣,抓著斛律偃手腕的五指隱隱發顫。
他猛地抬眸看向斛律偃。
然而斛律偃沒有任何反應,仿佛這些傷痕壓根不在他身上似的,他云淡風輕地把手抽走,輕輕搭上羋陸的背“都過去了。”
羋陸不是傻子,他自然能猜到斛律偃手臂上的傷痕都是他自個兒割出來的。
為何要割手臂
當然是為了放血。
為何要放血
答案更加顯而易見。
羋陸嘴里沒有半分血腥味,應該是被清洗過了,但他知道他喝了斛律偃的血,還喝了不少。
從他生龍活虎的狀態就能看出來。
從斛律偃無精打采且頹靡的狀態也能看出來。
羋陸喉間一哽。
剎那間,一種非常陌生的感覺如烏云般籠罩下來,如同一大團棉花硬生生地卡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響起“你不是很惜命嗎讓自己流著么多血,也不怕失血過多而亡”
斛律偃勉強扯了下嘴角,冰涼的嘴唇在羋陸的額頭上碰了下“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死。”
羋陸愣住。
斛律偃重新把羋陸擁進懷里“我們都要好好活著。”
頓了頓,繼續說,“外面下雪了,我記們睡一覺起來看雪。”
羋陸眨了眨眼“雪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斛律偃悶聲說,“小時候不覺得好看,后來失去了眼睛,才知道雪很好看。”
羋陸慢慢抿緊嘴唇。
斛律偃閉上眼,在羋陸的頸窩里嘆息一聲“很白,很軟,摸上去很涼,和你一起看,更好看了。”
說到這里,羋陸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下一瞬。
很突兀的
淚水從他眼角滑落,然后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那團卡在他心口上的棉花驟然膨脹,一下子吞沒了他。
腫脹和酸澀迅速蔓延開來,刺得他的胸口微微發麻。
原先禁錮了他的那個黑暗、幽靜且逼仄的小黑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無數蜿蜒交織的裂縫在墻面上如花一般綻放開來。
羋陸猛吸口氣,忽地翻身而上,他表情緊張,幾乎是發狠地用雙手按住斛律偃的肩膀,聲線略抖地說“你別看雪了,看看我吧。”
說完,一只手微微松開,放在了自己的衣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