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知道女兒這回回來要面對什么,也看得出,那孩子是個機靈的,且從小生活在宮外,自由自在慣了,只怕無法忍受一直被韓太傅束縛著。
她很擔心她女兒,只是,她女兒登上帝位后,韓太傅定然會打壓馮家,她沒辦法拜托馮家照顧她,思來想去,她能想到的可以把女兒托付過去的人,就只有阿郎了。”
時顏怔怔然地聽著關管事的話,只覺得,他的話似乎與她有關,又似乎與她無關。
只是,心底卻有一股微酸的情緒,悄無聲息地蔓延了上來,如潮水一般,沖刷著她的四肢百骸。
腦中不由得想起了,她初初回宮時,第一回見到那個瘦得有些脫形的、毫無精神氣的女人時,女人靠在軟枕上,費力地抬起手,拼命往她的方向伸去,憔悴的臉上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柔聲道“我的女兒,快來讓阿娘看看,阿娘很想你”
阿娘很想你。
那時候,時顏其實覺得有些奇怪,皇后娘娘為什么沒有用“本宮”的自稱,也沒有把自己稱為“母后”,直到這時候,時顏才感覺稍微了解了皇后娘娘的心情。
在她心里,她不是皇家的皇后,她也不是皇家的公主,她們,只是一對最普通的母女罷了。
她忍不住低下頭,眨了眨眼,眨去眼底的水汽。
那是遲到的母愛。
只可惜,那時候靈魂并不純粹的她,一直無法把那個女人當成自己母親,也就沒有體會到,她那深沉如海的感情。
旁邊的男人仿佛感應到了她的情緒,悄無聲息地張開五指,和她五指雙扣,默默地給她傳遞能量。
余遠行和余娘子也聽得一片沉默。
關管事又長嘆了一口氣,道“阿郎接到前任皇后娘娘的信后,沉默了一整晚,第二天,他就喚老奴收拾行李,他要去望京講學。
自從前任皇后娘娘入宮后,阿郎便沒再去過望京,便是地位再高的人來請阿郎,阿郎也是不愿意去的。
老奴覺得奇怪,細問之下,才知道前任皇后娘娘給阿郎送信的事。
自那之后,阿郎每年,都必定會去望京講學幾回,老奴知道,阿郎定然已是想辦法和當時的女帝取得了聯系,只是,阿郎具體做了些什么,老奴不清楚。
直到三年前,女帝薨逝的消息,突然傳來阿郎猝不及防,更不愿相信,一直喃喃著陛下定是被奸人所害,當晚便要趕去望京一探究竟,老奴好不容易才把他攔了下來。
后來,阿郎病好后,其實偷偷去了望京一趟”
余遠行和余娘子有些愕然。
這件事,他們并不知道。
從以前開始,阿爹時不時便會閉關修書,一連幾天不出現,他們已是習慣了。
關管事搖了搖頭,道“阿郎是偷偷出行的,回來后,阿郎仿佛變了一個人,一直說,我辜負了她對我的信任,我沒有保護好她的孩子
那之后的事情,郎君和娘子都知道了”
余遠行聽到這里,其實對這件事也接受得差不多了,只是,心里還是有些不甘,狠狠一咬牙道“他愧疚自責都是他的事他為何非要牽連到我們和阿娘身上甚至連我阿娘的面都不愿意見
我阿娘是欠了他,還是耽誤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