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說眉頭皺得更緊了,正要開口說什么,時顏卻完全不給他機會,淡淡道:“而且,呂院長有一句話說錯了,誰說耕種田地的就只有男人了?
我聽聞呂院長出生于書香世家,家里很久以前就不務農了,只怕呂院長也不怎么了解如今大部分農戶的情況罷。”
呂不說一愣,心里突然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時顏笑笑,繼續語氣溫和地道:“事實上,因為農事繁忙,家中人口又有限,據我了解,很多女子在操持家務、養兒育女的同時,也會與家里的男人一起耕種田地。
這在他們看來,不過是最基本的家庭分工罷了,畢竟要養一頭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又哪有那么多誰該負責哪部分、誰又不該負責哪部分的講究?自然是誰有空,便什么活都要干了。”
時顏看到呂不說的眼眸微微瞪大,心里暗暗冷笑。
她小時候曾四處流浪,看遍了世間百態,這又哪是這個天天窩在書院這一畝三分地里,死守著讀書人所謂的清高和傲然的呂不說可以比得上的?
他指責她心思狹隘,假公濟私,她卻笑他紙上談兵,自以為是。
時顏說完,笑著看了在場所有人一眼,道:“據我所知,在場不少人便是農戶出身,我方才說的只是我自己觀察到的,真正的情況到底如何,親身經歷過的人應該更有發言權。”
她話音剛落,方才站起來說自己的大兒子曾被抓去袞州服勞役那個漢子便急吼吼地站了起來,又是亂七八糟地行了個禮,道:“是!夫人說得沒錯!草民家里就是這樣的!
草民的婆娘空閑的時候,也會幫草民做農活,雖然草民有四個兒子,但有兩個兒子都已是成家了,自個兒的地都忙不過來呢。
一個兒子還小,壓根做不了什么,那么多田地,草民的婆娘不幫忙,草民實在忙不過來!”
他這開了頭,立刻又不少人跟著站起來,紛紛說他們家也是這種情況。
田地里的活太多,而耕種都是講究時令的,很多時候做事都要爭分奪秒,別說女人了,就是小孩也要來幫忙啊!
而這回站起來說話的,幾乎都是家里是農戶的男子。
呂不說看著這一個又一個站起來的人,臉色漸漸蒼白。
而方才附和呂不說的那些人,顯然也一臉不自然,他們大多是和呂不說一樣的士人,又哪里知道,原來那些農戶并不是如他們想的那般男耕女織,分工明確啊!
時顏見沒有人再站起來了,才微微笑著看向呂不說,道:“如此,呂院長方才的問題,我應該都解答了,不知道呂院長可還有其他問題?”
鬧了這么一個大烏龍,呂不說還能說什么?
自出生以來,他還是第一回這么沒臉!
只是,他心底到底不服氣,不甘心。
便是實際上,女人也參與了農田耕種又怎樣?自古以來,男人便是一家之主,別說田地了,家里的一切都是屬于男人的!
這是祖宗傳下來的禮法,已是相安無事地實行了上千年,這都督夫人又憑什么說打破就打破?
這些女人,就是因此,才會變得越來越不安份,心比天高。
他暗暗咬了咬牙,雙手緊握成拳,好一會兒,才臉色陰沉道:“草民的問題,都督夫人確實都回答了,只是,草民依然不認為,這個土地條例對咱們西南道有什么益處。
從這些天,各州頻繁發生的爭執便可以看出,很多人并不認可這個土地條例!
祖宗的禮法流傳了上千年,定是有它的道理,草民實在不理解,都督夫人為何非要打破祖宗禮法,堅持要給女人分派田地?!
都督夫人若是堅持如此,只怕會給西南道帶來更大的禍端!
反正,草民是絕對不同意這個土地條例繼續實行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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