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蕪聽得心頭一涼,呆立在原地,身子晃了晃,差點腿軟得跌倒。
幸好馬車就在一旁,她下意識伸手扶了一把,這才重新站穩。
這一切,都被不遠處一座三層閣樓上的人收入眼底。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消失了整整一年的人,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了眼前。
震驚的同時,他很快又生出一種“原來如此”的感慨。
前幾日,一直在外尋找的劉奉終于趕到涼州,給他送來了頗費周折才查到的消息先前送給秋蕪那位遠親的那筆錢財,就是從涼州城送去的。
從那一日起,他便讓劉奉派人在涼州城中暗暗查訪。
只是,涼州到底不是京城,雖都是大燕的疆域,可此地負責護衛的官差都先聽命于州府衙門,查起來自然不方便,幾日下來,仍然一無所獲。
況且,正值戰時,他身為天子,更不能因私廢公,絕不能讓邊塞的百姓和官員們失望。
卻沒想到,苦尋不到的人,就這么映入眼簾了。
安排今日這場變故時,他就在心里暗暗想過,若她真的在涼州,聽說他出事了,會不會擔心呢
盡管理智告訴他,她那么倔強,離開了,怎么還會再留情分可是內心深處卻仍然忍不住懷著那么一絲希望。
而方才看到的情形,雖聽不見她說了什么,他卻愿意將那當作是她對他的擔憂。
如此,他空洞得已經麻木的心田似乎終于得到了一點安慰和填補。
不過,方才那名車夫似乎取了塊徽牌出來,給那名官差看了一眼。徽牌是達官貴人的家中才有的東西,京中權貴遍地,不論朝臣貴戚,還是世家大族,都用此物。
而涼州不一樣。
這里地處偏僻,各族聚居,百姓們多目不識丁,官員們亦不似京中那般講究,唯有州府中那十幾位品階稍高的,才會按規矩和禮數備下這些東西。
事已至此,他哪里還能想不到,她身后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年紀相符、從京城而來、是當地官員,除了秦銜,還能有誰
“陛下,城門已關,涼州守軍已派出兩隊人出城去找了,其余人則留在城中戒備,想必再有一兩個時辰,便會有消息傳來。”
劉奉從門外入內,壓低聲向元穆安稟報。
“是否趁眼下即刻趕往北面的宅子里”
今日之事,元穆安自然早已安排妥當,只為引出京中那些心懷叵測之人自投羅網。
此時,從元穆安到他,再到另外幾名護衛,都已換上了普通百姓的衣物,只等前往事先備好的一處藏身之宅。
“不,不去那兒。”元穆安收回視線,整整一年不曾露出過真心笑容的臉龐上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他摸了摸自己受傷的胳膊,輕聲道“你們留在暗處便好,朕自己去。”
馬車里,秋蕪失神地靠著車壁,仿佛聽不見外頭的嘈雜聲響一般。
方才面對那名官差時,她的眼眶紅得差點滾下淚來,此刻卻已干涸,像被抽了一半生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