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七個多月前的除夕夜。
興慶宮中張燈結彩,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義德皇帝元烈在含元殿大宴群臣,九皇子元燁雖居最末,尚且年幼,也必須一同列席。
秋蕪是元燁身邊的掌事宮女,本要伴他一道去,因前幾日染了風寒,還未徹底恢復,便留在毓芳殿中休養,只幾個內侍與宮女跟著去了。
殿中空無一人,殿外負責灑掃的粗使宮人們也被她放了自在一處歡聚,她在屋里睡了大半個時辰,精神大好。
眼看外頭竟下起雪來,想起元燁出去時未披厚氅,恐他回來的路上受凍,便從柜中尋了件厚實大氅,要給他送去。
她戴著風帽,揣著手爐和大氅,迎風雪朝含元殿行去。
毓芳殿在宮城西面,本是未建府的皇子們居住的地方,因如今義德皇帝膝下只余元燁一個最小的還未出宮,因此這兒便只住了他,平日往來的人并不多。
加之又是除夕夜,人人都聚在別處,一路上更是人煙稀少。
秋蕪便是在穿過御花園西南一隅時,遇見了元穆安。
遠遠見他站在沁芳池邊涼亭一側的陰影處,一手扶著闌干,一手撐著膝蓋,彎腰半掩在枯萎的草木間,仿佛痛楚難忍。
那時的元穆安還不是太子,只是義德皇帝膝下第三子,由當今皇后謝氏所出,七歲那年被封為兗王,至今十余年。
因他早已出宮建府,這些年又總在外征戰,鮮少在宮中出現,所以秋蕪起先并沒認出他,只當他是哪個吃多了酒的貴人,怕出事,上前問了一句“貴人可需奴婢服侍”。
等終于認出來時,已經晚了。
她不得不將帶來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命令下,扶著他走荒涼無人的小徑,進入一處偏僻宮室。
寒冷的冬夜,他的手卻燙如烙鐵,緊緊掐著她的脖頸,警告一般低喝“不許叫,否則我殺了你。”
秋蕪被嚇呆了,哪里敢掙扎,只僵直身子,任由他拉開自己厚厚的冬衣。
就是掙扎也沒用。宮城之內,她就是最下等的人,被人發現了,第一個要處置的,便是她。
地上的裙衫一件件堆疊,刺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好似無數把冰刀在割她的身體。
而他身上的熱浪又穿透寒冷殺過來。
徹底殺進她的骨肉里之前,他忽然咬著牙問“說,是誰派你來的,是我那大哥,還是二哥,或者,是他們兩個合謀”
他的大哥是那時的太子,二哥則與他一樣,受封親王。二人皆是義德皇帝元烈與原配陳氏所生之子,一向忌恨軍功卓著、深受諸多朝臣擁戴的元穆安。
兩邊水火不容,無人不知。
秋蕪就是再遲鈍,也想到了,他必是中了旁人的奸計,被暗中下藥,怕難以自控,御前失儀,不得不躲到暗處。
她牙齒打顫,連連搖頭“不不,奴婢不是,奴婢不知,只是恰巧路過”
也不知元穆安信了沒有,總之,他捏著她的臉,靠最后的毅力端詳了半晌。
最后,到底沒將那穿透寒冷的熱刀插進她的骨肉里。
她吃了不小的苦頭,渾身都被擺弄過,唯剩最后一道防線未被突破。
元穆安荒唐、霸道、令人恐懼,但到底還留了一絲余地。
那夜,她趁他精疲力竭,陷入昏睡時,偷偷起身穿戴好,逃出了那間偏僻的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