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殿里,謝皇后沐浴梳洗畢,坐到銅鏡邊,由著堂侄女謝頤清替她整理濕潤的長發。
十九歲的少女,容貌昳麗,衣著素凈,端莊溫婉,一看便是大家閨秀。
她的十指潔白纖細,靈活地穿梭在烏黑的發絲間,仔細涂抹帶著淡淡桂香的發油。
“也不知到底是宮中的水土養人,還是姑母天生麗質,這一頭長發,順滑如此,漆黑如墨,實在令人羨慕。”
謝頤清知道皇后今日情緒不佳,特意多說幾句好話。
“哪有你說的這樣好前幾日梳頭時,才讓人替我拔了幾根白發呢,早已不年輕了。”謝皇后聽她這樣說,有些壓抑的情緒才和緩下來,拍拍她的手,搖頭道,“你這孩子,總是這般貼心。”
謝頤清低頭,凈手后拾起妝奩中的梳子,繼續替她梳理。
“姑母是長輩,頤清理應用心侍奉。”
她在宮中已住了好幾日,每日天不亮便來向皇后請安,服侍梳洗用膳,夜里又一直侍奉至皇后入睡,才會回到自己的屋中。
謝皇后想起白日發生的事,嘆了口氣,心懷愧疚,道“佑兒如何了白日,我見他被那太監皮開肉綻的模樣嚇壞了,哭了許久,嗓子都啞了,方才可睡著了”
謝頤清安慰得握了握皇后的手,柔聲答道“姑母別擔心,佑兒已睡著了。先前請奉御開了幾副養嗓子的藥,無礙的。”
“也是你表哥不好,對自己的親表弟也這樣嚴苛,明日起,還要讓人來教他規矩呢。依我說,如今陛下也只在太液仙居,并不與咱們照面,闔宮上下,都越不過我去,何必拘著自家孩子若將他拘狠了,到時我如何同你父親交代”
這些年,謝皇后在元烈面前不得寵愛,便越發看重自己的娘家。堂兄謝柘既是國舅,又是當初隨元烈中興大燕的元老重臣,在她眼里地位超然。
謝頤清替她將頭發梳順后,便放下梳子,接過宮女才送來的安神湯,奉到皇后的手中“姑母不必擔憂,佑兒入宮前,長居道觀,無人管束,性子有些驕縱,父親早交代過,在姑母這兒,絕不可再縱容他。太子表哥這樣做,也是為佑兒好。”
謝皇后飲下安神湯,聽她這樣說,不由感嘆“四娘,你果然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難怪你父親看重你。”
謝柘膝下四女,前三個都已出嫁,唯獨四娘頤清,因兩年多前,其母親亡故,不得不守孝三年,三年期間,不得婚嫁。
她性情溫柔,賢良淑慧,很得謝柘看重,謝皇后也早已在心中屬意她做自己的兒媳。若非她母親的緣故,只怕前年就要將婚事提上來了。
現下,只剩短短個月,就要出孝期了,謝皇后這才將兄妹兩個接進宮中小住。
然而,謝頤清孝順,雖住進了清寧殿,卻仍堅持每日清晨服侍完皇后起床梳洗后,便一個人到佛堂中為亡母誦經祈福。
因此,住進來這些日子,她與元穆安竟是一次照面都不曾打過。
謝皇后想了想,又道“四娘,過幾日,你親自往東宮走一趟,給你表哥請個安,也代我看看他近來在東宮是否一切都好。”
她想給謝頤清親近元穆安的機會。
謝頤清聽罷,并未露出欣喜的笑容,低頭答應后,便扶著謝皇后到床邊,看她睡下,吹熄蠟燭,轉身出去了。
毓芳殿里,秋蕪不得不嘆一口氣,重新蓋上手中的藥瓶,起身吹熄蠟燭,拉開門,一言不發地跟著海連走小徑繞進御花園,往東宮行去。
這時候,她不大擔心會被人發現。
毓芳殿的宮女們住在別處,入夜后若無急事,很少過來打擾她,而御花園中,一路自然都有康成安排。
她只是有些擔心,白日在清寧殿貿然請他解圍,是否惹了他不快,才會讓他一天之內,第二次召她過去。
對她生氣倒沒什么,只恐遷怒元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