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宋七娘那座小院不過條街的一處民宅里,秋蕪裹著厚厚的毛氈,手里捧了碗熱氣騰騰的姜湯,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飲。
宋七娘則與她相對而坐,正用木匙舀著才熬好的驅寒湯藥,一匙一匙喂給嬌嬌。
屋里雖燒著暖烘烘的炭盆,三人的臉色卻都有些蒼白。
大約是因為腹中受了寒氣,嬌嬌喝了幾口有些苦澀的湯藥后,便有些咽不下去了,有氣無力地皺皺眉,沖七娘可憐巴巴地搖頭。
“乖兒,再忍一忍,若不喝藥,明日就該發熱了。”
七娘又舀一匙,遞至嬌嬌的嘴邊,耐心哄勸。
秋蕪見狀,放下手里捧著的姜湯,從案上的漆盤里取了飴糖,在嬌嬌眼前晃了晃,柔聲道“嬌嬌把湯藥喝完便能吃飴糖啦。”
小丫頭看起來病怏怏的,但精神卻不錯,一見飴糖,立刻雙眼發亮,替自己鼓勁似的一憋氣,直接捧過七娘手里的藥碗,咕嘟咕嘟幾口咽了下去。
秋蕪和宋七娘對視一眼,同時心里一松。
她們是泅水逃出來的。
不久前,她去牢里看望七娘的那一次,就已想好了逃脫的法子。
她將計劃寫在紙上,藏于袖口的夾層中,躲過出宮時的檢查,又趁送銀票給七娘時,將那張紙夾帶進去。
她本擔心七娘因好不容易能獲自由,不愿再冒險,又或者因人手不夠,處處受制,無法實施計劃,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念頭,若真的走不了,便將這次出宮當作真正的送別就罷了。
但老天開眼,讓她找回了失散十年之久的哥哥。
哥哥是校尉,又才被封了折沖都尉,手下已有一兩個得力的心腹,更重要的是,他在京城來去自如,無人掣肘,元穆安大約做夢也想不到,他們二人會是兄妹關系。
秦銜讓手下的人喬裝過后,到黑市雇了幾個人手,在七娘的院子底下挖了一條地道,因時間緊迫,又不能讓旁人察覺,他們挖不了太長的道,只能溝通小院與離得最近的暗渠。
暗渠十分隱蔽,又四通八達,即便之后地道被發現,那些官兵一時間也無法尋到她們的去向。
從院子里金蟬脫殼后,她們便順著暗渠走了許久,終于入了一處人煙稀少的明溝,泅水至對岸后,便在秦銜手下的接應下,來到了這處以秦銜的名義置辦的民宅中。
至于留在大火中的那三具尸體,則是秦銜派人趁夜色到城郊的亂葬崗上找來的。
臘月的京城太過寒冷,即便已過去了數個時辰,她們仍舊覺得水中刺骨的涼意猶在身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明溝中的水未曾結冰,否則,她們便是有下水的勇氣也不能了。
屋子里,嬌嬌捏著糖塊放在唇邊小口小口地舔,一臉滿足。
秋蕪將宋七娘的那碗姜湯推過去些,道“七娘,你也快趁熱喝吧。”
七娘“嗯”一聲,和嬌嬌方才一樣,捧起碗便大口喝盡。
火辣辣的姜味鉆入腹中,仿佛燃燒一般,燒得她蒼白的臉頰也慢慢有了血色。
這時,屋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秦銜站在門外,壓低聲道“那邊眼下沒有異常,應當還未發現什么。早些睡吧,明日一早,咱們便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