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武一怔,接過信看了下筆跡就擰起了眉,當著善讓的面拆開了信,越看臉色越差,最終嘆了口氣。
善讓轉身到書架前抽出一本書來,嘩啦啦地翻了幾頁“怎么了沒出什么事吧。”
北武猶豫了一下“沒事,一個老朋友家里發生了些不愉快,晚點我和她聯系一下。”
方樹人的信一看便是激動時所寫,滿紙委屈憤懣懊惱疑問指責,甚至流露出了丟下一切厭世的情緒。也許她實在無處可說,才寫在了紙上,又或許實在無人可訴,才寄來了千里之外的北京。她應該并沒有想過他離開大學那么久還會收到這封信,倘若真的要讓他收到信,只需要問一聲斯江即可。正因為這樣的緣故,北武覺得自己不能擅自泄露信的內容。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善讓垂眸道,“我看郵戳,還是九月頭上寄來的,你趕緊和你朋友聯系一下吧。”
“好。”北武拿起信封看了看郵戳,再抬頭,才發現善讓已經出去了。
北武一家是小年夜回到萬春街的。
斯江聽說小舅舅已經準備年后從單位辭職,嚇了一大跳。即便現在做生意的人多如牛毛,但國家單位干部編制和事業單位的編制還是普通人高不可攀的金飯碗。
“阿舅也要去香港了嗎”斯江又驚又喜,“那你就能見上大姨娘啦。”
“你舅舅的新單位其實還是國家單位。”善讓見顧阿婆一臉的不樂意,趕緊解釋了一句“單位很好,是我們以前一個老同學介紹的,屬于新華社,就是比較辛苦,得兩地來回跑,但是待遇特別好,也能接觸不少新事物。”
顧阿婆問“那你和虎頭呢”
“我們就待在北京,我媽這次回老家看一下,還跟我去忙照顧虎頭,”善讓看看掛鐘,“我二哥怎么又掉鏈子了,說了五點來,這都六點半了人還不到。”
顧阿婆把湯碗重重地頓在北武面前“錢不錢的有什么要緊顧老四,你怎么回事情啊你咣啷一記飛到美國去好幾年,丟下善讓一個人,現在又要咣啷一記跑到香港去,丟下她們母子倆,你什么人啊”
北武和東文正說著話,被老娘劈頭蓋臉一罵,剛堆上笑容要開口哄老太太,顧阿婆就紅了眼眶。
“鈔票哪里賺得完多有多的用法,少有少的用法,我老太婆說的話雖然你們聽不進,但是不說我難受,顧老四你給我聽著啊,既然結婚生子了,好歹把善讓和虎頭放在前頭,多陪陪,要不然怎么能叫個家呢”
顧阿婆側過身拭了一把淚“你上頭三個哥哥姐姐我就不說了,都是野在外頭不著家的人,你老子沒了以后,要不是你一直在家,我不知道多少回都想跟著他去了算了。一家人一家人,不陪著過日子算什么一家人。”
見一屋子人都神情凝重準備開解自己,顧阿婆扭頭啐了兩個兒子一口“你們一個對不起小盧,一個對不起善讓和虎頭,沒一個好東西,我作的什么孽,生出你們兩個祖宗。”
不等兒子們開口,顧阿婆掀開簾子進了房間。
善讓朝眨巴眨巴大眼睛的顧念小朋友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說“奶奶傷心了,你去哄哄奶奶唄。”
“行,寶寶厲害。”顧念精神抖擻地搬著兩條小短腿追了進去。
周老太太在北京住了近三年,對北武和善讓的狀況很是了解,心知北武要去香港也是窮極生變,沒辦法中的辦法,但親家母這話句句說在了她心坎里,她以前也曾擔憂過親家母是舊社會小腳老太,會跟善讓處不來,現在真是恨不得對著親家母掏心挖肺地好了。她有心要替女婿說幾句好話,便拍了拍善讓的胳膊,自告奮勇地也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