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建也朝著李韶一揖,而后又道“承志,怕是禍事來了,還是早做準備的好,萬萬莫要大意”
就這般,二人都未留足一刻,便連袂而去。
但奇怪的是,李韶既不驚訝,也不著惱,只是沉著臉默然不語。
李承志的臉色忽陰忽晴,直勾勾的盯著李韶,各種念頭蜂捅而至。
若論文采,崔光既能被尊為大儒,自然要高李韶一頭。若論軍務,李韶雖非名將,但征伐半生勝多敗少,堪稱中流砥柱,比崔光不知強了多少籌。
若論對時局的把握,二人同樣宦海半生,早已大智若愚。若論對朝堂,對太后,對元澄等人的了解,應該也是半斤八兩,不相上下。
所以連困居西海,耳目閉塞的崔光都能看透的問題,李韶沒道理看不出端倪
李韶當然知道朝廷為何如此草率,除了一道圣旨,再半句都未交待,就能封李承志為涼王。
他更知道,為何元澄會擅做主張,換他為使,招撫西海。
無非就是朝廷已料定李承志已吃了秤砣鐵了心,定然一反到底。但又怕李韶已與李承志狼狽為奸,蛇鼠一窩,會給李承志通風報信,更或是暗中做祟,索性將他一腳踢開。
那為何李韶明知是計,還欣然入彀
“我若留下,關中如何亂的起來是以我明知元澄意欲何為,更知他是假傳圣旨,便是拒不授詔,元澄也不能奈我何,但世叔依然應允,來了西海”
李韶悠悠嘆道,“你有所不知,這數年來連番大戰,朝廷早已入不敷出,令奚康生征討高肇之時,便已寅支卯糧,拆東補西,關中亦然如此
凡州郡之常平倉予前年已被掏之一空,這兩年更是堪堪捱至夏收之時,便將關中之秋稅盡數收盡。更有甚者,奚康生求我數次借糧,早已使關中士族與百姓怨聲載道。
而如今即知你絕不歸附,朝廷自然只能早做打算。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朝廷出不出兵,何時出兵暫且不知,至少要先有糧才行。
是以元澄此次可謂得寸進尺,名為借糧,實為強征。與元懌前年予北鎮之苛政并無二致。是以世叔若留在關中,豈不是助紂為虐
可笑元澄,只以為支走老夫,就能使關中成了一盤散沙,可任他隨心所欲,予取予求,卻不知我關中士族早已同仇敵愾,眾心如一
是以你盡管放心,怕是朝廷大軍還未到西海,關中倒先亂了起來到時你便可趁虛而入,或圖謀關中,或兵指洛京”
李承志都被驚呆了。
他知道李韶一直向著他,雖不如張敬之一般擺明車馬,義無反顧的支持他,但暗中照拂絕對算不上少。
其它不論,若非李韶任職岐州、涼州刺史時百般遮掩,李松等人安能循居于西海。也就更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將那般多的糧食運出關中,運至河西。
但李承志沒料到,李韶竟謀劃的這般深,竟想讓關中也亂起來
先是失了秦梁二州,而后又丟了北地五州,以及六鎮。又因高肇縱橫捭闔,怕是河東也非表面上那么安穩。若是關中再一亂,這元魏偌大的天下,除洛京外再無一方凈土。
就算除河西之外,其余叛亂已然平定,但就如破鏡難圓,稍有風吹草動,就能叛了又叛,遍地反旗。
借用方士的一句話,這大魏敗相已顯,氣數已盡
仿佛天上掉下餡餅,本已再無退路,忽然就柳暗花明。但凡換個人,怕是就能被砸的暈頭轉向,不知所措。但李承志畢竟是先知之人,更知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破船也能拆三斤釘,更何況是一國
元魏再不堪,若是敢下狠心,只需抱定魚死網破之念,無論如何也能與李承志拼個兩敗俱傷。
再者,如今之朝廷遠不至窮途末路,玉石俱焚之時。只要敢不要臉,反敗為勝并非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