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衙外依舊圍了不少無糧渡日的饑民。薛景茂只能令吏員抬出庫中所余不多的倉糧,在衙外施粥。
而待這天一晴,郡治以外的諸縣之民必然蜂捅而來,到時定然會激起民變。
饑民憤怒無處發泄,他這郡守又如何能幸免
薛景茂又是悲憤,又是恐懼,臉上的五官擰做一團。
“冬冬冬”
門被砸的如擂鼓一般,薛景茂雙眼一瞪,大聲喝問道“何人擊門”
門后就守著衙役,隔著門縫問了幾句,踩著雨水飛奔而來。
“使君,大事不好七日前,長武縣民圍至縣衙,縣令無奈,出面安撫。但當知縣倉中也無余糧,流民當即舉事,攻破縣衙自縣令下,縣中官吏、役員三十余口,皆被匪民分尸生啖
只三日,叛亂便波及定安、定平二縣匪首號稱平天將軍,已予長武聚十萬眾,定于丙辰日出兵”
丙辰日,不就是后日
明知李氏叛逆不可匹敵,這伙流賊安敢以卵擊石
一旦出兵,必是往郡城而來。
再想到長武縣令并縣中官吏皆被饑民分尸生食,薛景茂駭的一個激靈。
“快,急報予刺史”
“喏”
屬下飛奔而去,薛景茂又急聲吼道“校尉郡尉去了何處”
“使君,趙郡尉與范郡丞予昨日皆稱病回府,閉門不出”
長史提醒了一句,又往前一湊,將聲音壓的極低,“使君,你莫非忘了前日的那封信”
薛景茂稍稍一愣,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去,直至白中發青。
信乃姑臧候李韶所寫,滿紙透盡“棄暗投明”之意。他也不是未動心動過,但最終還是忠君思想作祟,未予回應。
而郡尉與郡丞雙方告病,薛景茂也只以為這兩個是被圍在衙外的流民嚇壞了,還曾暗暗譏諷過。但此時經長史提醒,他才悚然一驚那兩個,怕是早已料到今日之局面,已然有了決斷
但問題是,這已過了兩日,天知道這兩個狗賊暗中竄通了多少
更有甚者大敵臨城,郡民本就人人自危,夏糧盡焚更是如雪上加霜。如今再要是得知十數萬流匪將予數日后就要攻來,郡兵與百姓會如何應對
總不能如長武縣一般,被流民活活分尸,生生吞下吧
便是用腳趾頭猜,也定然是殺了他這個太守,降了流匪
“使君,已是火燒眉毛,萬萬不可猶豫,不論是逃,還是嗯,還是速速定計為好。不然待流民起兵的消息散出,難保如趙郡尉之流不會先下手為強,拿使君的人頭祭旗”
“逃說的輕巧,往哪里逃焉知東南的麻亭、永壽、三水等縣是不是也反了”
見薛景茂臉上陰晴不定,長史勐一咬牙“那就降降了李氏,總好過被饑民活剝生吞。再者朝廷不仁在先,棄我等而不顧,就勿怪我等良臣擇木而棲”
薛景茂本想說一句“兩軍對壘,勝者為王”,但話到了舌下,卻遲遲吐不出口。
堅壁清野,以免資糧于敵這無可厚非,但錯就錯在,朝廷棄一郡之百姓而不顧。
自涇州刺史撤數千潰兵經趙興郡退走,又順手燒了糧草,至今已然近月。薛景茂飽讀史書,更治理地方近十載,焉能不知楊鈞此舉會造成什么后果
但急報往州城送了上百封,卻皆是石沉大海,竟連句敷衍之語都無
薛景茂焉能不知,朝廷已將趙興郡這四十萬子民視為雞肋
圣人大義雖有“忠君”,亦有“愛民”。
既然你不仁,那就莫怪我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