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主仆近十載,且劉騰日日侍奉左右。看他眼皮微垂,皇帝便知這是在暗示他,先讓胡允華用了藥再說。
只當是進來會驚了胡氏,那三個才會如此。元恪也未多疑,又斥著胡充華“要用就用”
胡充華一慌,飛一般的端起了銀盞。只見其中盛著半盞看似漿般粘稠,卻又透亮的物事。且有一絲腥膻和酸臭之味。
但凡是藥,必然苦口,胡仙珍倒也未起疑。
“貴人且慢”
劉騰按照李承志教授的方法指點著她“此藥鎮痛,但并非吞咽腹中,而需貴人含于口中,慢慢浸吞”
其實就是鴨子的口水。這玩意化食道異物堪稱一絕,除非是鐵刺。古時時常被江湖術士當做神術,用來騙人錢財
皇帝就在旁邊盯著,胡氏哪敢使奸。硬是忍著膻臭含了一口。
過了近半刻,才將一口咽下。便是那最后吞的一下,胡氏臉色忽的一變喉中竟不痛了
不但不痛,之前那般強烈的刮刺感,竟都察覺不到了
這止痛之藥竟這般神奇,近如立桿見影
正自驚疑,劉騰又遞了另半盞藥湯“此藥安神,已然晾溫,貴人可大口吞飲”
比起之前那半盞,這一碗的氣味要好聞許多。元恪經年藥不離口,輕輕一抽鼻子,竟就聞出基中應是用了甘草等幾種解毒之物。
那三個不是都稱,胡氏并未中毒么
皇帝正驚疑間,忽見胡氏脖子一伸,竟似要嘔吐的模樣。
被李承志反復交待過,劉騰早有準備,飛快的一揮手,就有黃門端著銅盆接到了胡充華的頜下。
只聽“呃”的一聲,又見稀里嘩啦一陣,但凡存在胃里的殘食,盡被胡充華吐了出來。
皇帝驚的臉都變了,厲聲問道“這是何故”
李承志就在外殿,聽到響動,哪還不知已然見功
他猛吐一口氣,沉聲應道“陛下匆驚,是臣疑充華是否真的食了有毒之物,故而請中尉與令君配了副催吐的藥劑”
說著話,李承志也進了殿。王顯與答謇就跟在其后。
有如一只大鵝,胡允華還“呃呃呃”的伸著脖子。但應是已然吐盡,嘴中只是流著涎水。
一見李承志,再聽那句“催吐之物”,胡充華駭然色變。一指李承志“你竟敢呃給我下毒”
嘴里厲喝著,胡充華竟飛一般的起了身,又似是站不穩,雙手往太監手中的銅盆沿一搭。只聽“咚”的一聲,銅盆當即倒扣過來,潑了一地。
就這樣還不罷休,胡充華竟跳下了榻,似著要用光腳去踩那灘穢物一般。
這難道不是想毀尸來跡
之前還只是猜測,至此已算是確定了九成,李承志心中大定。
他冷冷一笑,悠聲提醒道“貴人小心若是腳滑倒地,不慎小產,該如何是好”
胡充華凍住了一般,踏下去的那只腳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
李承志這么好心
稍一遲疑,便聽皇帝一聲厲喝“給朕按到榻去”
劉騰當即往前一攔,淡淡的提醒道“還請貴人站穩”
哪還能踏的下去
便是踏了也是白踏
往后一退,胡充華坐在榻邊,心中就似擂鼓一般,不斷的安慰著自己應該只是懷自己中了毒,故而催吐
已然被胃液消化了一半的東西,能好聞到哪里去
元恪惡心的捂住了鼻子,冷聲斥道“劉騰,你愣著做甚,還不趕快喚人清理了”
不想劉騰卻動都不動,只是拿眼瞅著李承志。意思是接下來該如何
李承志也不動,只是朝著王顯和徐謇一拱,笑嘻嘻的道“勞煩二位了”
王顯大怒你這是使喚癮了吧
這等腌臟的活計,你為何自己不去
自是知王顯在惱自己,李承志悵然一嘆“下官要避閑”
王顯悚然一驚對啊
李承志是高氏的準婿,我也是高肇的至交,不論誰去,都有可能被胡充華誣“受皇后指使,有意栽贓于她”
王顯又鄭重的朝徐謇一揖“有勞徐師了”
一對不尊老的混賬
狠狠的瞪了兩人一眼,徐謇無奈的蹲至那灘穢物之前,一手端著一只巴掌大小的銀盤,一手拿著一雙筷子拔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