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始賢半是爭辯,半是狐疑道,“但承志頗有智計,一向深謀遠慮,自入京之后素來謹小慎微,就如先帝在世之時,諸般手段從不顯露半分,生怕引起猜忌。
但先帝賓天之后,為何突然就這般囂張行事,葷素不忌故爾弟猜疑之,看似是因李松擅自覆滅杜侖部,使天雷等物猝現于世,迫使他不得已為之,但若深想,未嘗不是他有意如此”
有意如此
李韶的雙眸忽的一凝欲擒故縱
便是造反,也不能說反就反,至少要有個名義。
但李承志之“忠耿不二”、“挽大廈于將傾,扶狂瀾于即倒”之義已天下皆知。若他猝然舉事,豈不就是重蹈后漢王莽之復轍,人心皆失
故而只能用些陰損的手段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李韶恍如驚夢,猛一個激靈“太急了”
怎么也該觀望數年,待這天下再亂一些,待藏于河西的李氏舊部壯大一些,再行此策略也不遲。
李始賢張了張嘴,話到了舌下,卻又被他咽了回去。
便是有些急,也顧不得了,總比李承志對先帝念念不忘,一時間難下決斷,繼而做一輩子順臣的強。
而以李承志如今之勢,只要謀劃得當,勝算足有九成
但此言不足以外人道也,不然定然讓李韶以為他李始賢何其狂妄。
“不過此乃弟私下揣測,且他日漸威嚴,便是弟數次追問,他也是顧左右而言他。故而承志是否如此想法,弟也不知”
李始賢眼珠一轉,不動聲色的岔開了話題,“倒是問他為何虎頭蛇尾,只以言語恫嚇昌義之,而非真如信中所言,施秦之王猛故計,以除昌義之這等大患之時,他倒解釋的極為明了
時勢造英雄沒了昌義之與裴邃,南梁依舊還有韋睿、馬仙琕這等擅戰之將只要征伐不斷,名將便如火之燎原,滅之不絕。但關中若為南軍所禍,怕是修養十年,也不能盡復如初故而只能行此權宜之計,迫使昌義之盡快退兵”
倒是不失仁者之風
李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承志時常所說的一句話便是肉爛了,至少還在鍋里。若是被賊偷了,連湯都留不下一口
他悵然一嘆“承志見解獨到,每每獨辟蹊徑,卻能殊途同歸。故而日后賢弟切莫自以為是。便如此次,若非李松因你之言而有恃無恐,繼而擅做主張,何至于逼迫承志不得不為其善后,從而行事如此無忌”
李韶稍稍一頓,眼神一冷“故而以為兄之見,李松著實該殺,但賢弟也難辭其咎”
這番話何其淺白,便是三歲稚子也能聽懂,何況李始賢
初聽之時,李始賢還有些不以為然,心想與我何干
但稍傾,他就似凍住了一般。
若非他那句“我李家這反怕是造不起來”助李松定下決心逼宮,如天雷這般的利器何至于這般早就現之于世
為避免西海舊部過早暴露,李承志也就只能引火燒身,用出“未卜先知”這等驚世駭俗的手段,以期為西海之李承學、大磧之李松等遮掩一時。
若由此生變,自然也是李始賢的責任
怪不得李松此舉堪稱大逆不道,李承志卻輕拿輕放,原來根緣在他這個父親身上
若罰了李松,始作傭者之李始賢又該如何處置
片刻間,李始賢的額頭上就見了冷汗,心里更是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正自懊悔,突聽堂外一陣稱呼“大帥”之聲,李始賢忙一正色,朝著李韶深深一揖“謝兄指點,弟受教了”
待他直起腰,李承志便帶著李松邁過了門檻。見二人滿臉凝重,他又往外瞅了瞅,看了看守在門外,臉色蒼白的李亮與李睿,狐疑道“父親與世伯所言何事,竟似如臨大敵”
李韶微微一笑“無他,提及元麗反戈之事,故而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