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相府東廂書房。
清晨的陽光透過雕花的格子窗,映射在相國鄒忌略帶疲倦的臉上。
最近他時常失眠,貴為王側妃的女兒特意從宮中托太醫帶了幾顆安神丸給他,服用之后,果然感覺心安不少。
此刻,他端坐在漆紅色案幾邊,凝神了一會兒之后,在鋪開的空白竹簡上,一絲不茍地起草奏章。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川兒,進來。”
隨著他的語聲,一身淺紫深衣的鄒律川推門而入,反身將門栓上。
鄒律川從案幾上端了杯水,一飲而盡之后,這才擦擦嘴角,沉聲道:
“爹,昨日鬼谷子回來了。”
鄒忌眼神跳動了一下,執筆的手靜靜停在半空,“川兒,你說什么?”
鄒律川一甩下擺,在自己父親對面坐了下來,“爹,鬼谷子回齊國了。”
“你聽誰說的,消息可靠嗎?”鄒忌眉頭微微皺起,將筆擱在架上。
“可靠,是云夢山的一個弟子傳來的消息。”鄒律川立刻答道。
鄒忌表情恢復了淡定,露出一絲笑意,“川兒,云夢山上居然有你自己的人,讓爹刮目相看。”
“爹,你看到鬼谷子回來意圖何在?會不會因為孫臏的事,對我們有所不利。”鄒律川語氣凝重地問。
鄒忌抬頭看向窗外,此刻荷塘里花開正艷,有兩只粉黃的蝴蝶在綠葉紅花間翩翩起舞,目光收回后,沉吟著道,“鬼谷子乃世外高人,心胸非一般人所為,對多年以前發生的事情,想必不會如俗人一般耿耿于懷,如果真有所行動,也不會等到現在。”
“可是,公孫先生也一直強調,鬼谷子有驚天緯地之才,只要他身在齊國,就算坐著不動,對我們而言也是一個巨大的威脅。”鄒律川揉擦了一下額頭,又沉聲道,“爹,現在暗潮涌動,是多事之秋,不可不防。”
“什么多事之秋?”鄒忌緩緩問,帶著隨意的語氣。
“爹,你何必明知故問?上次學宮論戰,大王顯然對我們鄒家起了疑心,還有,你上次和公孫先生,究竟是怎么談的?孩兒曾經問過他,可公孫先生只是笑著閉口不言,說要問的話,就讓孩兒直接問父親。”
“也罷,川兒,你不問,爹也想找個時間跟你聊聊。我和公孫先生的意思是,大王的懷疑也只是懷疑,在沒有找到合適的相位人選前,他絕不會輕易動爹,所以,我們也要沉住氣才好。”
鄒忌拿起竹簡吹了吹墨跡,神情淡定,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
鄒律川沉默了片刻,突然一拍手道,“”爹,你說鬼谷子這次不聲不響地突然回來,是不是就是齊王一手安排的?想要取代你的相位?”
鄒忌靜靜的看著兒子,仰天大笑起來,“川兒,多慮了,你知道有多少諸侯國想請鬼谷子出山為相嗎?但他從來沒有一絲動心,視富貴如浮云。”
他伸手在鄒律川手背上,輕輕點了一下,“他和爹這個俗物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