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新建,新君夫婦成為天下人皆知的恩愛帝后,隨著新政接連推行,二人在百姓心中名望愈見升高。
眾所期盼下,章元三年開年,皇后誕下一女,天子當場賜封號長樂,特賜封地揚州。
天子對皇后素來愛重有加,百官連同宮內侍婢都認為,長樂小公主定會得千嬌萬寵,成為陛下和娘娘的心頭肉。
但心頭肉的確是心頭肉,在自家父皇那兒,小公主卻無嬌也無寵,反而頗為嚴厲。
小公主如今三歲了,就已經被父皇安排進學,為她選了位素有賢名的大學士開蒙。
仲夏時節,清風微燥,蓮池旁淺香幽幽,魚兒在荷葉下愜意擺尾。大名李一諾小名懋懋的小公主,正坐在四面垂簾的小亭中,努力用粗短的五爪握住羊毫,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千金未必能移性,一諾從來許殺身。這是殿下名字由來,足見陛下期許,望殿下能有磐石之質,一諾千金。”大學士年逾五十,一把長髯極為飄逸,此時正笑瞇瞇地看著小公主頭頂的發旋兒。
茂密烏黑的頭發被扎成兩個小花苞,發飾是今晨新摘的淺粉小花,即便低著腦袋,也能瞧見兩腮鼓鼓的嬰兒肥,幼嫩白皙,看上去極為可愛。
小公主有著繼承自皇后的星子般璀璨的大眼,鼻和唇則像極了自家父皇,完美結合了二者優點,宛若小小仙童。
凡見她的,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販夫走卒,無人能不心生憐愛,除了她的父皇。
連面前這位素以嚴格聞名的先生,也忍不住柔了心腸,看小公主努力握筆、滿頭大汗的模樣,都不由冒出得過且過的想法。但沒辦法,陛下有令,必須要嚴教。
一諾二字說不上復雜,小公主繼承了父母天資,不僅過目不忘,還極為聰穎,不到半個時辰,就學會了這三字,寫得有模有樣。
須知,她才三歲。
先生大喜過望,連連夸贊,開始教她背那一句詩,并在紙上寫出,含笑道“殿下可知小名怎么寫”
小公主誠實搖搖頭,待見先生慢慢寫出那復雜的“懋”時,一雙眼慢慢睜大了,圓溜溜的,“這也要學嗎”
先生很想說不用,最后還是殘忍點頭,說了聲是。
小公主雙眸登時失去光彩,蔫噠噠地垂下腦袋,好半晌才鼓起勇氣,扯扯先生衣袖,“懋懋想吃糖。”
先生心都化了,想著學了這么久是該給些鼓勵,便從旁邊的小盒中取出一顆遞去。看著小公主剝開糖衣放入口中,高興地重新打起精神,晃晃小腿的模樣,就忍不住抬手拍了拍。
小公主某些喜好和自家阿娘一脈相承,如這喜甜的愛好,從能吃飯食了就開始有。但她年紀太小,必須嚴格控制,身邊親近人都知道這點。
好不容易結束了今日兩個時辰的進學,小公主迫不及待地和先生告別,花蝴蝶般往椒房殿飛。
她的住處在椒房殿側殿,和自家阿娘捱得極近,平日她最喜歡黏的也是阿娘。
爹爹有時會兇巴巴的,她有點怕。
裙擺在空中揚出漂亮的弧度,小公主噠噠跑向正門,跨過高階,人未至聲先到,奶聲奶氣地喊“阿娘阿娘”,小身影極為歡快。
屋內扶姣聽了,立刻彎眸回首,“懋懋快來。”
剛沖進門,咻的小炮彈般沖進阿娘香香軟軟的懷抱中,小公主才發現爹爹就坐在旁邊,之前倆人好像在下棋。被她這一沖,阿娘衣袖帶過棋盤,都落下了幾顆棋子。
她眼眸滴溜溜轉了下,本來是有點怕的,可是有阿娘在身旁撐腰,就很自然地叫了聲“爹爹。”
李承度嗯一聲,自然知道扶姣對女兒到來的高興有一半是來源于快要大敗的棋局,這下就可以順理成章不繼續了。
對扶姣的小小慶幸故作不知,他看向女兒,“今日學好了”
小公主點頭,仰首回“懋懋今日學會了寫大名和小名,還知道千金未必能移性,一諾從來許殺身,先生說,這是爹爹希望懋懋可以”
她忘記了磐石一詞,也不知這是什么意思,憋了半天,小臉都紅了,才繼續道“可以千金一樣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