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國公世子是扶姣的未婚夫婿,龍章鳳姿、驚才絕艷,在洛陽備享美譽,是諸多貴女的夢中情郎,提起這樁婚事,不知多少人對扶姣妒羨無比。
扶姣倒無甚感覺,于她而言,嫁人不過是換個地方住,以她的身份地位,無人敢對她不好,區別也不會很大。世子家世、樣貌、才華都很拿得出手,待她也算百依百順,因此當帝后說起這門親事,并與她細數種種好處時,扶姣思量了很短一段時日就同意了。
當然,扶姣不會承認其中有喬二的原因。
喬二娘子也是京都貴女中的佼佼者,和扶姣向來是死對頭。不巧的是,喬二愛慕宣國公世子。只要一想到喬二聽聞世子向扶家提親時那天崩地裂的表情,扶姣就答應得格外爽快。
侍女很快取來紅木錦盒,盒身雕刻纏花,按下盒扣,一枚湘妃色發釵靜躺其中。
釵身為銀制,釵頭制式是重瓣茶花,湘妃色花瓣極為精巧,栩栩如生,宛若正在綻放,下垂幾條細小流蘇,于空中泛著粼粼流光。
這樣的首飾對扶姣來說實在太尋常了,妝奩中隨處可見,她拿起來在指間轉了兩圈,眼卻不知在看哪兒,虛虛浮在空中,嘴里敷衍,“還行罷。”
奶娘都要叫她逗笑,“話不能這么說,大婚前一日還能送禮討小娘子歡心,可見世子對小娘子是極好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扶姣就來勁兒了,“外人都記著送禮叫我開心,唯獨阿父甚么都不記得。”
臨出發前明明答應了她會趕回來參加大婚,結果如今連個人影都沒瞧見。
扶姣越想越委屈。
她把腦袋往奶娘懷里一埋,小孩兒耍賴般,怎么哄都不肯抬頭,青絲鋪了奶娘滿懷,如浪般從臂間滑下。
這嬌嬌性子,簡直讓奶娘憐愛又無奈。
瞧瞧,未婚夫婿都還是外人呢,可見還是孩子心性,根本沒把成婚當回事。
奶娘無聲嘆了口氣,輕撫懷中的小寶兒,柔聲細語地不住安慰,眼角瞥著侍女,示意她把那香熄了。
屋內暖融融的,蘇合香還是濃郁了些,熏得人靜不下心來。
嘩啦啦
寒風灌頂,大雨終于從空中降落,猛烈直接,噼里啪啦打在瓦檐、地面,雨花四濺、草木伏倒,是秋日難得的暴雨。
扶姣從奶娘懷中探出腦袋,覷了眼黑黢黢的天,訝然,“這樣大的雨”
她突發奇想,“那明日成婚也不方便,不如改期”
奶娘佯作生氣地拍她,“這話也能亂說,欽天監看了日子的,明日定是大晴天,今夜雨就會停。”
扶姣癟嘴,復躺下去。
她實在不明白,既出了雍州這事兒,為何婚期就不能延一延。阿母去了,如今府上沒有女君,阿父也因戰事離了洛陽,有哪家娘子會這樣稀里糊涂地成婚宣國公府實在太不懂事,竟不主動說一說,她提出來舅舅他們又不會聽。
想到這兒,扶姣又悶悶地翻了個身。
奶娘是不知這小祖宗又鬧騰甚么,總歸不高興就是,她也不多嘴,反正小娘子再鬧會兒該累了。
天兒已轉成全黑,各處燭臺燃起,散出濛濛的光暈,把墻壁映成畫卷般泛黃。
雨水滴滴答答,沒過多久,扶姣果然捂唇打了個呵欠,眼里浮出困意來,但仍不肯撒手,“奶娘陪我一起睡。”
“好。”奶娘估摸了下時辰,隨她臥上榻,將人半摟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