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國公其時大贊,只恨這不是自己的兒子。
于是沈崢也收斂了一身莽氣,與青松先生學知識,與李承度學從容,好一陣子捱得緊,倒似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時日久了,覺察出一張和氣面具的好處,他都忘了自己還有那樣恣肆縱情的歲月,沒想到倒是在此時的李承度身上領略到了。
但這份肆意,不該出現在此時,更不該令他站在扶侯那邊。
沒人能比沈崢更了解這位同窗的能力,扶侯有他,便是如虎添翼,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往李承度那兒邁了幾步,沈崢神色明暗不定,心底波濤逐漸滾起,翻涌的不知是殺意還是惋惜。正如當初親手寫下那封置恩師一族于死地的信時,沈崢也曾徹夜難眠,難抉的不僅是那份師生情,更是和李承度之間尚未辨別出的高低。
如今再會,他們之間總要分個一二,不是么
雨聲瀝瀝,二人間的默然悄悄蔓延,目光漸漸都有了變化,鋒利,灼人。沈崢甚至覺得面前的李承度宛如蟄伏已久的猛禽,兀然張開了遮天蔽日的羽翼,利爪森森,眼底卻依舊是風平浪靜,這種緊迫與淡然交織的危險感令人顫栗,令人毛骨悚然,更令他隱隱興奮。
但他沒來得及動作,耳梢微豎,身后忽然響起鏘然一聲刀鳴,寒氣直逼后背,不得不閃身避開。
刀鋒直朝李承度逼去,他反應極快地往后一仰,腰身彎出驚人的弧度,轉而以掌作刃直拍來人胸腹,令對方不得不后退幾步,短短幾息間獲得了拔刀的機會,迅速同人交戰在了一塊兒。
大雨不但沒有成為阻礙,反而叫他借盡優勢,水珠作暗箭,揮刀直取刺客人頭,利落得沒有任何多余動作,這處隱蔽的暗巷瞬息間成了廝殺的戰場,沖出的人約莫有二十好幾。
不是洛陽那邊來的人。沈崢瞇眼,面無表情看了會兒,忽然拾刀加入戰局,針對的卻并非李承度,而是刺客,且招招狠辣,慢慢的,竟是倒在他那邊的人反而更多。
刺客大約也迷惘了下,本以為這位世子會趁虛而入,沒想到反而對他們刀斧相向。
這兩位加在一起的戰力不必說,便是他們再多一倍的人也懸,眼見人稀稀落落得越戰越少,刺客實在沒法,只得一聲尖哨將人手聚集,甕聲道“我們只要李度的性命,與沈世子無關,更不想傷及無辜,還請世子離開。”
“天下間能命令沈某的,除卻家嚴便是圣上,不知閣下是哪位”沈崢語氣溫和,面上卻是沉的。
既然談不攏那唯有再戰,抱著拼死的決心,刺客尋機用出涂毒的袖里箭,結果兩人一個都沒中招,反而被李承度近身掐住了脖子。
垂眸審視面容,他確定自己對這張臉一點印象都沒有,和之前的猜測倒不大相符,手微微收緊,刺客喉間發出舊木箱溜風般的聲音,“就是殺我,我也不”
話沒說完,就被背后一刀貫入胸口,直接沒了生息。李承度側目,沈崢流露不以為意的神情,“都是死士,沒甚么用處。”
只是攪了他們的興致,當真該死。
沈崢明顯感覺到之前李承度和他一樣,抱著一戰的想法,不管兩人目的是否相同,終歸是他期待了好些年的一戰,可惜被刺客橫插一刀,徹底沒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