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蒙蒙的天,夜風迫人,冷不丁鉆進脖子里直叫人打哆嗦,漏出燈光的小門便成了唯一可靠的避風港,先進去是最好的選擇。
扶姣伸手搭在李承度掌中,由他牽進了門,悶頭耷腦的不說話,興許是覺得太丟臉了,興許是怕被笑話,落座后也一動不動。面頰淚水早就被李承度擦干,如今小臉僅剩被凍出的微紅,哭過一通的眼眸水洗般又黑又亮,默默盯著燭臺,然后悄悄看一眼他,再看一眼他,像個警惕打量的小動物。
李承度恍若未覺,轉身給兩人倒上熱茶,渥丹受寵若驚,起身雙手捧過,主動道明來由,“我和郡主是特意來尋都統的,問了好些人,但天兒太黑了看不清路,剛才還差點摔著,本以為找不到呢,正想著怎么帶郡主回去,還好都統出門看了眼。”
李承度嗯了聲,想到那嗚嗚咽咽的抽泣聲,宛如被拋棄的小狗兒,問她,“是怎么了”
“郡主好像被侯爺訓了。”渥丹也摸不清頭腦,她那時沒跟在身邊,壓低聲音回,“在那兒待了小半個時辰吧,出了院子就往外走,攔也攔不住,起初好好的呢,后來險些磕了墻,就突然哭起來。”
說著小心掃了眼那邊兀自悶悶不語的扶姣,“都統,附近有大夫沒,還是找個給郡主瞧瞧吧,也不知是不是傷了哪處,方才哭得可厲害了。”
不用她說,李承度已經親眼見到了扶姣滿臉淚水的模樣,但附近沒大夫,這個時辰醫館也都關門了,便搖頭,“稍后我送你們回去,郡守府里應該有大夫。”
這一聲被扶姣聽見了,顧不得郁悶面子問題,立刻出聲,“我不回去。”
她抬眼看過來,對上李承度的視線時整個人頓了下,然后又抬高聲音,犟頭犟腦的神態很像李承度養過的小驢崽,梗著脖子撐硬氣,“我沒傷,今晚也不會回去,你們不許告訴別人。”
這個別人,除了扶侯還能有誰
渥丹沒敢搭話,心道小郡主確實有些脾氣,還好沒對自己撒,冤有頭債有主,侯爺的賬,旁人怕是結不了。
李承度沒反對,也沒順著答應,但他了解扶姣的脾氣,這時勸她定是沒有任何作用的,便未置一詞地去了門邊。先將木門栓緊,再把微開的窗一扇扇合上,然后取來火盆置上炭火,驅散屋內寒意。
扶姣起初還憋著對父親的氣,后來眼神就不自覺跟著他轉,從左到右,從暗處到明亮,最后發現那身影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忙收回視線,假裝一直在看墻。
但李承度只是在桌旁停下,取燈罩,將多余的燈油倒出,撥弄燈芯,好讓燭火更亮些。
熟悉的側顏雋雅俊朗,被暖黃的燈火一染,少了白日行走的鋒利,添了些不易察覺的溫煦,很容易卸去人的心防。
燭光略盛起來,這時候再看,就能發現扶姣的額角確實被擦出了血絲,不過是一層皮,但她皮膚嫩,看起來就觸目驚心。
“郡主確定不回去”李承度指她額角,“若不及時擦藥,可能會留疤。”
扶姣一呆,抬手摸了摸,然后依舊搖頭。
原來也不是那么好騙。李承度轉而問“郡主可用了晚飯”
才在扶候那兒吃過的扶姣說沒有。
渥丹也不知情況,只當郡主真的還沒吃東西,忙道“那我給郡主做些吃的吧,都統這兒應當有廚房。”
李承度說不用,“正好我也沒吃,就簡單煮碗面,郡主覺得呢”
自然是沒意見的。
扶姣并不是真正想吃東西,只是看眼前的李承度很有安全感,他看起來絲毫沒有問她為什么哭的打算,更沒有如她想的那般笑話她,一舉一動和平時沒什么區別。這是真正成熟體貼的風范,而不是沉默木訥。
當然,扶姣想不到那么多,只是下意識跟著他,無論他做甚么都想看著。
轉眼間,又跟到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