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往事千頭萬緒,全都如潮水一般朝著林蔻蔻涌來。
她如海上一塊礁石,矗立不動,卻時而被淹沒。
直到有一只溫熱干燥的手掌,輕輕從旁邊伸來,悄然覆蓋在她搭垂于桌下的右手上。
她面無表情地抬眸。
裴恕卻像是什么都沒做一樣,一臉若無其事,只是平靜地端起旁邊的公道杯,為林蔻蔻那已經快見底的茶盞續上一點茶。
琥珀色的茶水,晶瑩的一注,流入杯中,有細細的聲響,慢慢拉回了林蔻蔻的出竅的神思。
她看裴恕。
裴恕卻沒看她,倒完茶便放回了公道杯,桌下搭住她手背的那只手也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
不知為什么,薛琳忽然察覺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危險,似乎自己挑起了什么不應該的話題,而自己還一無所覺。
林蔻蔻轉眸淡淡看她“你要跟我談施定青”
薛琳警惕“我說得難道不對”
林蔻蔻似乎剝離了自己的情緒,顯得無比平靜“我同施定青的確是頗有淵源,但之所以因為航向分道揚鑣,理念之爭只是表面,謊言欺騙才是真正的原因。施定青道貌岸然,虛偽狡詐,誰要知道這一點還跟她合作,是與虎謀皮、引狼入室,腦子真的不太清醒。”
這話罵的是誰不要太明顯
薛琳頓時著惱“你”
林蔻蔻卻已經撇開目光,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了,徑直轉向張賢“相反,我跟董天海的淵源頗深。早年他曾投過一家公司,但被我挖垮了,我帶走了他大半個核心團隊,跟他結了大仇。可這單case董天海仍舊不計前嫌,點名要我加入進來。商人為利,本來無可厚非。陰謀詭計明明白白擺上臺面的真小人,總好過某些口蜜腹劍、笑里藏刀的偽君子吧。張先生以為呢”
話題又繞回了張賢那邊。
林蔻蔻和薛琳最不一樣的地方,就在于她最重視的永遠不是打敗對手,而是搞定候選人。
打敗對手只能提高贏的幾率,搞定候選人卻是百分之百的贏。
至少在這一刻,她所展現出來的,是真正久經江湖的大獵姿態。
薛琳有心想要反駁,卻忽然發現,自己不僅不了解施定青,也不了解董天海,如果貿然開口,極有可能被抓住錯處,一頓攻擊,失掉先前的優勢,以至于竟只能閉口不言。
林蔻蔻說完,便端起了裴恕剛才倒的那盞茶來喝。
茶室里靜得只能聽見她細微的飲水聲。
最終還是張賢若有若思地看了林蔻蔻一眼,也不發表任何意見看法,只笑笑道“你們聊得差不多,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快到我午睡的時間,就不留幾位了。”
什么話都沒說,竟然就讓他們走
薛琳頓時皺起了眉頭,心底有些不滿。
林蔻蔻也有些沒想到。
但既然人家已經下了逐客令,他們該說的又已經說完了,不該說的也的確不敢當著對手獵頭的面說,所以還真沒什么能說的,于是只好相繼起身告辭。
一行四人誰也沒說話,從茶室出來,順著走廊返回。
只是才往前走沒兩步,先前帶他們來的那年輕僧人竟追了出來,叫住了林蔻蔻。
林蔻蔻頓時一怔。
那年輕僧人來到她面前,合十微笑,竟道“慧賢師兄說,請你明天傍晚,再來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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