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死了。
鮮血從斷了的四肢百骸中,持續往外蔓延。
林景靜靜地躺在雪地里,周身冰冷的像是個大窟窿,將他身上為數不多的熱氣,一點點吸干了。
他虛弱地喘著氣,喉嚨里像是裝了個破風箱,呼呼亂響,想多吸一口代表著“生”的氣息。
入鼻卻是濃郁的血腥,混合著淡淡的雪松味。
鮮血跟不要錢似的,汩汩地往外冒。
一襲道袍早已被鮮血染得血跡斑斑。
面頰上的血垢蜿蜒猙獰,他早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了。
新傷疊著舊傷,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
舊傷是不久前,他以身飼魔,被魔皇囚禁在了魔殿中,晝夜不分折辱了三十三天所致。
而新傷很多。
昔日待他疼愛有加,視他如親子的師尊親手罰了他一十七劍,斷了他渾身所有筋脈,廢了他的修為,還逐他出師門。
從小一起長大的同門師兄,當著眾人的面,一劍又一劍地毀了他的容貌。
霎那間,皮肉崩裂外翻,肉筋嶙峋,鮮血瞬間染紅了林景的整張臉,他甚至都來不及慘叫出聲,師兄的最后一劍,已經刺入了他的嘴里,挑飛了他大半截舌頭。
疼得幾乎昏厥過去的林景,在血海里苦苦掙扎,眼睛被鮮血糊住,眼前紅通通的一片,他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拽一拽師兄的衣袍。
像小時候做錯事情了,怕師兄生氣不理他了一樣。
討好且奮力地拽著。
可師兄這次真的不理他了,還一腳把他踢了出去,極冷冽刻板地道“林景,我寧愿此生從未遇見過你”
林景跟個破爛玩意兒似的,在地上翻滾了數圈,才狼狽地停下了。
可隨之被群情激憤的弟子們,一人一腳踢下了仙山。每個人的嘴巴都一張一合的。
他們在唾罵他是一個不知廉恥的蕩夫,人盡可夫的賤人。
就在林景以為,他一定要死的時候。
不知道是誰,一腳把他踢到了一個人的腳邊。
林景痛苦地蜷縮在地,肝臟已經被踢碎了,每嘔出一口鮮血,都夾雜著破碎的血肉。
他好疼,好想死啊。
可他得撐著最后一口氣,等他的兄長過來泄憤。
“你真是太讓為兄失望了”
這個自稱是林景兄長的男子,毫不猶豫地一腳踩在了林景的右手腕上。
狠狠一腳碾了上去。
咔擦一聲,伴隨著林景痛苦的嘶吼,他翻滾在地,右手腕竟被生生踩斷了。
森白的骨頭渣混著鮮血,融化了身下的一小片積雪。
“從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林家的人”
“我自當從來沒有你這個弟弟”
“死的人為什么不是你你把驚鴻還回來”
“從此后,死生不論”
最后一句話,徹底給林景下了死亡通牒。
他被人踢下了仙山,像個死人一樣,靜靜躺在雪堆里。
任憑鮮血和融化的血水結成了堅冰,將他困在其中。
這是他為自己做的棺槨。
林景努力睜大了眼睛,望著頭頂霧蒙蒙的天,冰冷的雪花覆蓋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