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四高興起來,也不發愁了,連忙走幾步上前給幾人帶路,嘴里還又叮囑,“小娘子,你們去后可千萬別說是我請你們的,也別說忌日的事情,我師傅為人要強又好面子,即使心里頭難過,也不會說什么。可要是被旁人知道了,他指不定會拿把掃帚將我給趕出去。”
他說得可樂,董溫慧悄悄露出一個笑臉。
“我不會說的。”
今日的食店跟上次祝陳愿來的時候不太一樣,燭光昏暗,悲傷和落寞灌滿整間屋子。
黃鶴坐在間小屋子里頭,以前精神矍鑠的他,脊背微彎,目光落在前面的墻上,時不時發出幾聲沉重的嘆息。
哪有人少年時喪母,中年時喪妻,老來時又喪子呢,到現在身邊只有一個徒弟伺候終老。
他以前不信命,現在卻不得不認命。
沉浸在低落的情緒中,連門邊出現幾道狹長的影子,也是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怔然望過去,神色恍惚。
蔣四過去又點了幾盞燈,小間一下就亮了起來,黃鶴也看清了門口站的人,他撐著桌子邊站起來,扯出一個笑臉來。
“你怎么來了”
他走上前來聲音有些沙啞地問,畢竟那次花饌后,大家都有事要忙,也沒有時間再見面。
今日這個特殊日子里,有相識的小友上門來,黃鶴心里頭有些許高興,稍稍沖淡郁悶的心思。
“這不是聽蔣大哥說,黃老你做了一桌春日宴,我就厚著臉皮問他能不能過來吃一頓,正好我旁邊的小娘子大病初愈,想著做東讓她吃頓好的去去病氣,一聽這話,可不就得眼巴巴過來。”
祝陳愿故意逗趣,話里話外全是笑意,不過幾句話就逗得黃鶴笑了起來,將腰背挺直,中氣十足道:“什么厚臉皮,來我店里吃頓飯,可不能這么說。你來的時間好,飯菜我還沒上桌,正好大家一起吃一頓。”
黃鶴嘴里說,臉上笑,后頭拉著蔣四,“你們幾個在這里坐會兒,我們兩個去端些菜來。”
趁這個時候,祝陳愿跟董溫慧兩人說,“你們不用太過拘束,要是實在覺得不好意思夾菜,就悄悄拉拉我的袖子,我幫你們夾。也是對不住,沒想到會這般。”
董溫慧連連搖頭,臉上有些發紅,“不必這么說,我心里歡喜著呢,難得出來吃一頓,哪里值得這么說。”
這還是她頭一次跟一個小娘子一起出來吃飯,這樣的新奇感讓她覺得很有意思。
黃鶴精神頭一好,連菜都是自己端上來的,一道道上桌,照舊是前唐的菜式:羊皮花絲、甜雪、貴妃紅、暖寒花釀鱸蒸、筯頭春、纏花云夢肉和蕃體間縷寶相肝。
“來來來,我們先吃,今日不過我們幾個人,也就不講究那么多,那邊的兩位小娘子不要介意啊。”
黃鶴熱情招待著幾人,他率先動了一筷子,沒有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反正這幾天吃什么都味如嚼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