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但事實勝于雄辯,眼前永遠高高在上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間的乖戾少女,此時的確失了分寸,傅書新只覺眼前一花,矜貴自持的少女已奪門而出,畢竟是高門貴女,哪怕在偏遠縣城她的衣著依舊是十分華麗的,披帛與裙擺一起拖在地上,她提著裙角已極快的速度出門下了樓。
“縣君”
“縣君”
門外響起侍女們的驚呼聲。
變故出來短短一瞬,條件反射般,傅書新起身離座,但等他的腳榻上樓梯時,他又突然驚醒他追出去做什么
靈昌縣君何等尊貴的一個人出身顯赫排場極大,無論去了哪,皆有女使侍從們跟在她身后,何須他去緊張她的去留
踏在樓梯的靴子慢慢收了回來。
傅書新順著樓梯口往外看,嬌怯病弱的少女已走出明月樓,街上人來人往,她如逆水行舟,提著裙擺尋找著自己看到的人。
但那人的出現仿佛是一場幻覺,街上無人在等她,而對面的樓宇,也只是一家商鋪,她不管不顧進了商鋪,蜀錦的料子無論在哪都格外顯眼,她的身影自十字窗柩處清楚印出來,小小的人兒似乎十分著急尋人,連肩頭的披帛滑到手腕處都不曾發覺。
她的緊張毫不掩飾。
那是不該存在她身上的一種體質。
她應該永遠優雅永遠矜貴,永遠風輕云淡玩弄人心。
傅書新眼皮狠狠一跳。
空氣靜了一瞬。
傅書新垂了一下眉。
片刻后,他緩緩走出房間,黑色靴子落在地板上。
那位被她喚做的表兄的蘭陵蕭辭玄,到底是個什么人物
縱是九天之上的謫仙,也不該叫她如此失態。
傅書新一路追了過去。
“表兄”
“表兄,我知道你在這兒。”
“你出來見我。”
對面的樓宇是商鋪,一樓是店面,二樓是接待貴客的地方,傅書新剛走到一樓的樓梯口,便聽到二樓上傳來華幼安的聲音,此時的聲音與往日的她完全不一樣,急迫的,不甘的,像是墜入無邊夢境的癡迷人,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至于外界如何,卻與她沒有絲毫干系。
傅書新緩步走上二樓。
等他到了二樓,他才發現二樓已被華幼安的侍從清了場,這家酒館與明月樓格局差不多,只是明月樓更為富麗堂皇,而這家則偏清雅,樓上的客人盡皆離去,只剩下空蕩蕩的房間,纖細的少女快步打開一間又一間的房間,蒼白小臉因劇烈運動而微微泛著潮紅,“表兄,你快出來。”
“我看到你了。”
她真的很在乎那位她不曾見到的表兄。
盡管此時的她額頭已沁出細密的汗珠,原來的小碎步也沒了章法,單薄的身體幾乎撐不起繁瑣華貴的衣裙,搖搖欲墜如秋夜里的蝶,但她依舊在找著她的表兄,像是鮮花尋找陽光,飛鳥尋找枝頭。
她對那位表兄的在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完全不同于對旁人的玩弄。
傅書新靜了一瞬。
下一個瞬間,他聽到一聲嘆息,“表兄原來不想見我。”
低低的,帶著幾分委屈,能叫人的心跟著揪了去。
傅書新抬頭,纖弱的少女手扶門框,桃花面微微泛著紅,夕陽的余暉落在她眼底,將她眉眼也鍍上一層淺淺的紅,像是在感傷,又像是早就知道這個結果。
她清楚知道她想見的人在躲著她,可依舊會近乎失態去尋他。
他的行為與她無關,她的喜歡也與他無關。
兩個人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互不干涉,互不打擾,荒誕到極點的融洽。
“世子爺怎會不想見縣君呢”
素月連忙上前道,“必是縣君眼花了,看錯了人,若是世子爺來了真源縣,第一個要找的人便是縣君,又怎會躲著縣君不愿見縣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