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出去了,我去喊二哥。”
按皇明律例,無家中親信男丁陪伴,女眷不得私自入寺廟宮觀焚香參禮。一旦遭受舉報并查實,寺內僧道要受嚴懲,女眷親屬男丁也要治罪。
防賊一樣防著寺廟宮觀里的和尚、道士。
大表哥、二表哥在真定求學,舅舅又忙于生意應酬,只好自己三兄弟陪同拜佛。
兩籃十斤白米換了磨好的八斤米粉,四人跨過白鹿泉水木橋,來到靈巖寺參拜請愿。
周七郎對拜佛沒興趣,提著兩籃米粉看人下棋,都是投宿靈巖寺的過往商旅、士人,聽著他們談話,獲取外界信息。
創于隋唐的靈巖寺規模很大,卻只有五名和尚,一老年,一中年,一壯年,兩少年。
嚴格的僧籍、道籍管理法度下,擅自剃度、招養小沙彌、小道童,可都是能破山伐廟的大罪。
且不論僧道,只能從身世清白,家中兄弟眾多沒有贍養雙親責任的少年中招養弟子門人,成年后一律送往京城進行考試,考試通過授予道籍、僧籍;兩次考試失敗,遣回原籍為民,授業師傅論罪。
“唉,我聽這邊兒老軍說神武衛那百戶是個大孝子,他下獄被判充軍洮州衛,去洮州衛依舊是個管事兒官,專管流放過去的充軍罪民。本沒必要潛逃的,可他老母親思念成疾沒挺住。消息從真定傳到娘子關,這百戶就越關潛逃要去奔喪,這可是殺頭大罪呀,實在可惜。”
“也難說誰好誰壞,這人心狠手辣,沿途又在綿水岸邊酒館殺了兩位巡路軍。他娘是人命,這巡路軍就不是人命?”
下棋的兩個山西人戴六瓣兒黑綢西瓜帽,各執黑白廝殺著,周圍觀棋的也紛紛開口,怨言不絕。
昨日、今日,土門關守軍已將靈巖寺查了兩遍,搜查過程好像不是在搜那個百戶,是在搜他們的貨物一樣。
周七見棋桌對面有個穿青灰兩色道袍的道士也在觀棋,這人身形寬大背著一口劍,肩上掛布包,也笑吟吟看著棋局。
道士無須,身形高大的有些過分,道袍本就廣袖寬大,這道士的道袍竟遮不住手肘。
僅僅掃了一眼,周七就不再去看,低頭觀棋,心存去意。
熬到棋局結束,見幾個人離去,他也跟著離去轉身朝大殿走去。
還沒走到大殿廊下,他就聽到背后清脆腳步聲,是木屐踩在石階上的聲音。
頓時脊背滲出冷汗,身子一頓,繼續保持速度走著。
大殿廊下,能聽到殿中木魚敲擊聲,也能嗅到繞梁而出的沉郁香火味道。
“小施主,貧道有禮了。”
背后傳來聲音,周七停步轉身,左手抱右手還禮:“小子周七見過道爺。”
“莫多禮……”
高壯道士笑吟吟正要說話,就聽大隊人馬在廟門涌來,呼喊抓賊之聲此起彼伏,呼呼啦啦氣勢雄壯。
須臾間,兩人俱是色變。
“可恨!”
假道士迅猛上前一肘擊在周七額頭,周七下意識揮動雙手,只抓住假道士丟棄的掛包,就暈厥過去,直挺挺倒在大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