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山洞里周七合上門閂,還頂了一根木柱,這才安心入睡,靈魂離體向山下村里滑翔飛去。
見二哥、五哥睡的踏實,周七來到前院傾聽舅舅一家態度。
“你看看,只是讓七郎先搬出去避避風頭,事情一過就接回來,又不是不要七郎,要趕走七郎。”
“就這么點小事,他們兄弟就借機發難……這不是欺負人嗎?眼里還有沒有你這個舅舅,還有沒有這個家?難道非要把良輔從府城喊回來,他們兄弟才肯老實本分?”
“唉……實在不行就讓良輔回來操持家業。至今連個童生功名都無,家里供他們兩兄弟一起讀書實在是艱難。他也是成家之人,丟下妻子在外求學也不是長久之計。”
舅舅的聲音依舊是無奈:“良輔不是讀書的材料,我也撐不了多遠。讓他回來也能讓我喘口氣,他不行,以后還有良弼。他們兄弟三個,就不信出不了一個秀才先生。”
他三個兒子,周良輔,周良佐,周良弼。
出于某種約定和警惕,周七三兄弟母親生前就重新定了字輩,有別于周應弘這一脈的良字輩,而是選了一個‘朝’字。
如果舅舅現在撐不住倒了,這個家立馬也就散了。
二表哥從府城回來,就能把其他人趕出家門自求生路。大表哥生活尚且艱難更別說是繼續求學,小表弟別說是求學,以后能不能娶到媳婦都是個問題。
沒過多久,就聽里面的女聲緩和下來,還是不滿:“可二郎做的這事情,就沒考慮過咱這個家怎么過。”
“二郎也大了,也該有自己主意,我這做舅舅的沒有給二郎做主的說法,怎么你還想去管這管那?”
舅舅的聲音透著疲憊:“再說我想管也管不了,五郎、七郎本就是二郎的牽掛,綁不住五郎、七郎,二郎憑啥看你我臉色?”
“白養了三年,還不如養兩頭驢子……”
嘀嘀咕咕的聲音表達著不滿,屋里的周應弘嫌麻煩裝了個沒聽見,屋外的周七面無表情一步躍起朝村東飄去,想近距離觀察土門關。
在遠處觀望,西邊兒靈巖寺有青白瑩瑩光幕籠罩,東邊兒軍營則是燃燒、升騰的火焰。
“這難道就是軍營血氣?”
周七卻察覺不到熾烈升騰血色氣浪有什么傷害,緩緩靠近軍營,隱隱有一種干渴,仿佛自己能將營中軍士散發的血氣吸食一空。
張口小小吸食一口血色氣焰,仿佛空腹飲下一口烈酒,瞬間醉酒。
知曉這東西厲害,生怕自己失控吃下更多的血色氣焰,周七腳步蹣跚退出血氣籠罩區域。
只覺得天旋地轉更不敢就待,朝著南山就大步跳躍,村里各處犬聲寂然,很不尋常的寂靜也使得部分機敏村民、旅客毛骨悚然。
范先生正烘焙接骨膽,察覺有異:“青林你代為師炮制藥材,為師去看看這攪動風雨的是何方神圣。”
“是,師傅小心。”
“放心,我只是想看看,不會摻和這樁事端。”
范先生說罷接住小徒弟遞來的濕巾,擦手后進入寢室,這里墻壁上掛著香火熏成焦黃的畫卷,還有濃郁香火籠罩。
大小兩個徒弟崇敬目光中,范先生取出槐木令簽高舉,一聲律令喝出,立刻就有八名護法神兵從畫卷中走出,接連跳躍騰空而去向北追逐,范先生也爬梯子到屋頂觀望北方夜空下的氣象。
已看不清遠去的八名白衣神兵的輪廓,隱約能見八團模糊氣團漸行漸遠。
北山,淮陰神廟。
廟中正殿里,趙良臣手中握一卷空印公文高舉:“有請順平侯麾下玄甲天兵現身誅邪。”
殿中左右兩側的十二具草人里各自走出一名玄甲天兵,黑袍黑甲挎劍執槍,其中還有一名軍吏,背后插一桿三角小旗。
也不言語,這軍吏拔劍一揮,當即十二名玄甲天兵從廟門涌出,好巧不巧與八名護法神兵相互察覺,相遇在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