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道籍名額就意味著一個家庭能有五、七兩的純年收益,也意味著家里一個少年此生無憂,端了鐵飯碗,今后就連婆娘都不用找,自有愿意嫁女兒過來跟著享福的。
李秀才給青龍寨帶回去一個名額,周二郎也帶過去一個名額,兩個名額足以消解前段時間李秀才強行推舉亡父李興春為社神引發的矛盾。
張宗柔又把抱犢寨一個名額交給周七來選人,一夜發酵后經兩個小侍女嘴里流露出來,引發的問題更不小。
寨里多是佃戶,各家對這個翻身的希望看的無比貴重。
這個選人的權力,周七是真不想要,大概也明白張地主的用意。
再一次到抱犢寨里,就跟昨日不同了。
昨日獨自一人到抱犢寨里來,也就馬三娘子的弟弟最先得到消息,跟在他身邊獻殷勤,今日寨里適齡的少年都來了,不分大小都是一口一個‘七哥’。如侯二郎幾個和自己五哥玩的好的少年明明自己大兩三歲,但也在父母督促下熱情攀交。
這樣寶貴的名額,哪能輕易使用?
就因幾句好話送出去,不說旁人,就連得到名額的人也會笑話自己好欺。
與昨日一樣,周七逗留張地主的書房,翻閱這段時間郭勛調查的情報。
北山教區十九村寨多在山野、丘陵,以狩獵、采藥謀生,又或者農忙時去威州鎮平原農莊里打工,又有的干脆去南山教區的眾多礦場里當礦工。
山中野貨常常拿到威州鎮集市上交易,最近去威州鎮交易時,自然開始留心威州鎮的人口、防御力量,主要人物等等之類。
整個威州鎮及周圍平地上的農村都已被京中游家兼并,遷村并寨設立農莊,各莊設立莊頭主管紡織、農耕、畜牧三事,至今已有八十余年,可謂根深蒂固。
仿佛整個威州鎮及周圍農莊都成了游家的封地……其實也差不多,京中勛戚各處伸手侵占礦場、田,游家這樣兼并京畿偏遠地帶的鄉鎮,也不算過分。過分一些的勛戚,兼并京城腳下的衛所軍田、官田,甚至把手深入邊鎮屯田、將校養廉田。
游家來頭也不小,始祖游黑廝追隨皇明太祖高皇帝南征北戰,得授世襲千戶。英宗時,游泰在皇城充任宿衛,參與奪門之變受英宗皇帝信賴,遂將隆慶公主嫁與游泰,之后游泰以駙馬身份執掌四朝皇帝宿衛工作。
這個游家中興人物有五女十二子,五個女婿里有英國公、安遠侯、豐潤伯、泰寧伯,還有掌握實權的徐家旁支子弟。
身為皇明四十余家駙馬之一的游家,累世與勛臣聯姻,隱藏在朝政糾紛的背后,過著無比富裕、充足、悠閑、安逸的生活,簡直比天下的藩王還要愜意許多。
動了游家這一萬兩千畝良田,幾乎和近半勛戚為敵,這幫人就像馬蜂窩一樣。
一萬兩千畝良田,泉水澆灌便利,一年兩熟,一歲得麥豆五萬石。扣除佃戶口糧,莊頭、管事薪水后,怎么也能盈余三萬五千石。
這里又是井陘縣的主要產糧區,就近賣給縣城居民,南山礦場,怎么也能年入一萬余兩。
整個井陘縣一年才多少稅?各項賬目折合下來不到三千兩。
給皇明朝廷京運多少稅?折合銀錢不到一千五百兩。
北山一萬兩千畝良田就能年入萬兩白銀,那南山成片的礦場,一年又能盈利多少?
周七放下這些資料,陷入沉思。
井陘縣是個窮縣,有名的窮縣,夾在山里,百姓無法種田過日,多靠打工養活家庭。
可卻是個很大的錢窩,卻被京中貴戚割走、占據,大到顯眼的礦場,再到關系溫飽的良田,都被京中貴戚割走。井陘百姓只能去打工,當佃戶,幾代人干得好,興許能被看中,成為京中貴戚名下的仆從。
井陘無豪強,礦場、糧食命脈被貴戚割走,井陘縣已失去本地人杰成長為豪強的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