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香主握布巾給神色呆滯的曹木匠擦拭臉上冰水:“曹長老,這位是咱真定石堂主麾下五本骨扇的曹護法,算起來正好是曹長老的本家叔父哩,合該親近親近。”
曹木匠恍然,擠出笑容去看這位清瘦的族叔:“侄兒拜見叔父,往日不知叔父真面目,有失禮數忘了參拜還望叔父海涵。”
府里諸曹就以海山曹氏最盛,府城一個姓曹的護法,出自海山的概率極高。
“既是一家人就不說兩家人,我且問你,你兄弟近來可是與張宗柔往來頗近?”
曹護法開門見山,曹木匠見普凈和尚一臉殺氣,田香主低眉淺笑,又見兩個和尚也是冷峻面容。
頓時想起一些猜測來,這禪林寺分寺似乎與山上的禪林寺沒關系,是曹家的產業、錢窩。
可以海山曹家本縣第一名門的身份,用得著派人去聞香教廝混?
也對,嫡裔主枝是高門,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還有許多如自己這樣淪落在外討生活的旁支子弟,興許這位沒見過面的叔父就是年輕時背井離鄉外出闖蕩的旁支庶流。
此處密議,龍王堂內亦有一座神域,神域中主人卻穿皇明二品玄色配紅的祭服,頭戴梁冠腰扎玉帶,正一手扶玉帶,另一手握一枚銅令。
在他面前的門外,站著一眾五色天兵,站成五個隊列,當頭之人背后插三桿背旗,各是本色,顯得威風凜凜。
龍王遲疑良久,側頭看西邊,隔著縣城城隍神域,再透過日益稀薄的土門關軍氣塞障,就能看到滾滾升騰的青白之氣。
這青白之氣如同太極盤旋升騰,日益升騰,已擾的附近鬼神不安、惶恐,生怕再招惹出一樁大禍來。
九月十七西南奢部土司叛亂,東川陷落。
陽世還不知的消息,如今已傳遍陰世,此刻大朱天庭正調集嫡系兵馬前往與土民鬼神廝殺,時時都有本朝開國時期的公侯重傷休眠的戰報傳來,也不知是真是假。
龍王也知原因,除了西南鬼神根深蒂固之外,皇明國初的諸王、公侯鬼神出工不出力也是主要因由所在。
也不怪誰,就怨皇明太祖皇帝誅殺功臣太過酷烈,又有成祖皇帝苛嚴對待親藩宗室,弄得能征善戰的朱文正死后連個追謚都無,鄂國公追謚開平忠武王的常遇春最為善戰,如今鎮壓藍玉叛軍抽不開身來,國初鬼神離開這兩位,余下的再會統軍,也無益大局。
鬼神交戰,最重鬼將氣勢,徐達比之常遇春就差了太多。
西南戰起,四川、貴州、云南、湖廣、廣西五省的錢糧兵力就被拖入其中,哪有余力支援遼東戰局?
又有聞香教伺機而起,這皇明看似太平,實則風雨飄搖。
如今土門村以東又有異象,不知降世的是反王還是大賢,總之如此顯目,道錄司勢必插手。
道錄司插手,本縣鬼神哪里還能作壁上觀?
龍王不由長嘆一聲,自己好不容易脫離大朱天庭,可戰爭起于睡榻之側,哪里又是自己能躲避的?
遲遲不做表態,一位穿三品皇明文官常服的鬼神出列:“父親,皇明享有國祚二百五十余年,合該替換,何故遲疑?”
龍王回頭去看龍王堂上的牌匾,寫著‘黃河歸曹’四個金燦燦的大字。
這四個字十分逾越,但龍王及周圍鬼神處之淡然習以為常。
面前三品文官鬼神又進一步說:“父親有大功德于世,助益他皇明社稷良多,卻無該有之賞,遠近鄉鄰誰不心寒?今有大賢降于本縣,正該我曹氏乘風而起,位列公侯做那開國勛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