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總兵吳重陽是一名老將軍,他這個年紀的將軍怎么也打過三大征中的兩場。
能活到現在的老將軍,多多少少有一些戰場直覺。
青巾賊能一戰襲破壽陽,又迅速分兵進占臨近州縣搜掠錢糧、人力,怎可能放著混亂的太原不打,反而擺出圍困的姿態?
歷來造反之亂軍,講的都是游動、伺機破敵,哪有這樣明目張膽打攻堅戰的?
要知道,偌大的太原只有兩支守軍,參將查克镕所部千余人救援榆次時被一戰打光,才跑回來幾十人。余下的就一支巡撫標營,巡撫標營不到兩千人,倉促動員鄉勇民壯也站不滿城墻,如何抵擋?
再看看查克镕所部怎么被打光的?
青巾賊又不是突襲,而是擺出堂堂之陣夾擊過來,連弓弩火器都沒用,僅僅是刀盾手三輪投槍……就把查克镕所部打崩。
查克镕死的慘呀,聽說十幾桿投槍招呼到身上,連人帶馬扎在一起,模糊一片。
吳重陽又不能無所舉動,就率部兩千離開寧武關前往沂州扎營,召集晉北各路參將、游擊前來匯合,準備集結兵力后,與宣大軍一起南下打一場決戰,避免孤軍南下。
宣大總督節制宣府、大同、山西三鎮兵馬,這三地還有巡撫、巡按,還有監軍御史、內監,形成了相互鉗制的嚴密監督體系。
山西巡撫劉策的命令很重要,可宣大總督董漢儒的命令才是正管命令,優先權在劉策之上。
吳重陽多方取證,不斷將青巾軍的實力夸大后向董漢儒報告,就兩個意思:青巾賊在太原設引蛇出洞之計,山西兵馬孤軍南下勢必被殲滅;沒有援軍的情況下,自己怯戰,不敢打。
他態度明確,劉策再三發來的催促軍令也都原文轉送董漢儒處。
董漢儒也頭疼,宣大總督歷來有一支七千人編制的總督標營,這是九邊最大的一股機動力量。
本就拖欠軍餉、口糧補給,撫恤未發,漕運截斷后無異于雪上加霜,宣大督撫手里個個沒錢,以至于連總督標營的開拔餉銀都拿不出。
開拔餉銀也不多,每個軍士也就三兩,這是傳統的賞銀,歷來宣大兵馬不管去哪里打仗,這三兩開拔賞銀是不能少的。
董漢儒湊不出這筆開拔餉銀,就連七千標營出征的補給也湊不夠,這仗還怎么打?
天啟二年,漕運截斷后,形勢就這么的糟糕。
董漢儒的請求糧餉的奏疏,及劉策的奏疏幾乎不分先后送到天啟案頭。
只是掃一眼董漢儒的奏疏,天啟就隨手丟下,對身邊魏忠賢說:“京運若是有糧,天津纖夫也不會作亂。”
魏忠賢臉上沒多少笑容,他家鄉就在此次動亂波及中,也不知多少親族好友被殺,或裹挾從賊。
天啟拿著劉策的奏疏也是心亂如麻,散步走著,眉目無情。
如果劉策的猜測是真的,那山西的青巾賊就如內閣批注的票擬一樣,是國朝第一禍患,會掀起一場波及全國的內戰。
戚家軍何等戰績,那青巾賊就能在山西打出什么樣的戰績。
想打贏青巾賊,那只能拾起戚家軍的老辦法,重新啟用戚家軍舊部。可戚家軍舊部不聲不響間弄出個青巾軍,誰還敢開口提議重用戚家軍舊部?
細看九邊、京營將佐屢歷,戚家軍血脈、傳承已經斷絕。
戚金可是自幼跟著戚繼光左右南征北戰的元勛級別人物,卻被壓制了一輩子,至死才以真定游擊的身份加入浙軍充任參將。戚金如此,其他戚家軍二代、三代被壓制的有多慘烈。
誰敢提舉心懷怨恨的戚家舊部?若是臨陣反戈,誰舉薦誰負責。
不舉薦不犯錯,內閣那么多人,就沒一個敢提議的,更沒一個提議招安的。
若劉策的猜測屬實,招安青巾軍就是目前上策中的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