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輔與副手驗收九十二枚沉甸甸的小平錢品相、數量無誤后就裝入狹口錢箱中,兩人在稅冊上一同簽字,周良輔為岳良正開具今年田稅、棟稅上交證明文票,笑著說:“員外,自年初以來各處百姓多來海山鄉、翠屏鄉求取圣水治愈疾病,或是祈福禱告。今后凡真定戶籍,若無本處祭師開具的納稅票證,那將無法獲取圣水,也不得參拜祈福。”
他將墨跡未干的稅票雙手遞出:“員外今后若是需要去參拜祈福,必先來本社開具納稅票證。到時候員外就得用這片稅票為證,今后本社繼任祭師自會開具書票。”
見周良輔笑吟吟模樣,岳良正也是面露喜色,又有不舍之意:“難道祭師要高升他處?”
“調令已下來了,今日忙完本社稅務征繳,連夜就得去定州赴任。”
“祭師……”
見岳良正那神色,周良輔就拱手打斷:“圣教所需義不容辭,員外就此別過,待從定州回來再與員外探討玄真妙法。”
岳良正也只好拱手還禮:“那老朽就恭祝祭師此行一帆風順!”
獲鹿三縣士紳、官宦之家大多都已析分戶口,連著家產也仿佛推恩令一樣完成了一輪析分,并不在《棟稅》打擊范圍內。
《棟稅》征收細則,仿佛一門重炮瞄準了府城的士紳、大戶、豪商,尤其是地產大戶。
“這是在搶!”
府城第一豪商高家傳出憤怒又委屈的咆哮,李秀才手柱五節杖就坐在高家的會客廳,面容波瀾不驚:“高員外,收稅本就是搶。”
高員外噎的難受,嘟囔道:“我家三十七棟鋪面,府城起征十文,折算下來僅僅鋪面棟錢就有八千九百文,折銀近十二兩銀子,這都能在府里再買兩間門面了,實在是太高。不是小人不識天數,也非小人貪婪,實在是不合理呀。”
“高員外,這很合理,田稅十五稅一、三十稅一,這店鋪也來個十五稅一哪有不合理的地方?”
李秀才聲音平和:“算一算官府往日催征的鋪面雜稅,其實也相差不多,并不妨礙高家買賣。高員外若是心疼棟稅,大可析分家業給諸子,如此棟稅自會驟降。”
用高額的棟稅系數逼著大戶人家析分戶口、產業,這種手段在高員外眼里幾乎是明晃晃不帶掩飾的。
高員外卻不以為然說:“祭師好意小人是明白的,可經商不易,產業析分勢必衰敗。休說十二兩棟稅,就是二十四、四十八兩,小人也是愿意認領的。”
戶口析分可以接受,但產業絕不接受析分,至于他的諸多子嗣是不是滿意,產權在他手里,還輪不得子嗣插話。
敢有不滿的,趕出家門讓自謀生路即可,哪有那么多說法?
做父親也不愿這個事情拖延不決,弄的子嗣之間猜疑不定。
高員外快刀斬亂麻詢問:“祭師,是要銅錢,還是折算成銀子?”
“隨員外方便,圣教中已定了匯率,以一兩銀兌錢七百文。”
李秀才也是松一口氣說:“員外是城中第一大商,員外這里配合圣教,別處也就好催征棟錢了,對此李某感激不盡。”
高員外只是微笑著頷首,眼睛左右游動,突然問:“祭師,賈半城家里得征多少棟錢?”
李秀才也是一愣,賈家是真定衛世襲四品武官,在真定落腳的早,發展重心并非侵蝕軍田,而是在城中擴展。城東南三個巷子里的院落都是賈家的產業,還有臨街十幾間鋪面。
從面積估算,賈家名下世代典租的屋院約在三百間左右。
按著棟錢征收系數來看,妥妥的資不抵稅。
賈家怎么辦?
要么抗稅,要么析分家產,再無第三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