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府城上上下下那么多雙眼睛看著,收稅自然要從最肥的開始。
開個好榜樣,后面的人再不樂意,也多數能捏著鼻子認了。
可賈家近六十處院落,三百多間房屋,按著《棟稅》規則,這得是何等高昂的一筆重稅?
高的仿佛跟搶一樣,又如笑話一樣。
賈家敢抗稅?
自然不敢,興許府城的一些官宦、士紳家庭還不清楚,賈家作為曹家的老朋友,自然清楚神武右衛、真定衛是怎么整飭軍田,重新制定右營、左營兵役冊的。
兵役冊已經編好,搶收搶種后就能動員補齊。
這可是兩個滿編營,按著國初時營制制定的軍役冊,動員后兩營能有七千二百人。
已現在的形勢,就真定左營、右營滿編集訓時,自能影響四周格局。
到時候撲滅賈家,易如反掌。
可若交稅,資不抵稅,這怎么交?
各處觀望下,賈家開始了最為實際的銀彈攻勢,李秀才上門催征時,就把一盤銀錠子擺在面前:“祭師,我家名下房產雖多,但大多是族產,集中一起便于打理,絕非我一家之私產。若是祭師依法度辦事,那我家只好析分族產,這樣雖麻煩些,可卻能免去破家大難。可這樣一來圣教便征不了多少棟錢,我家也有偷奸耍滑不敬圣教的嫌疑。”
賈老太公也拄著杖,說話緩慢語態平和:“若祭師能權變一二,寒舍愿奉棟錢百兩,以獻圣教。”
“老太公,此非李某能更易,冥冥之中自有鬼神衡量。圣教推行棟稅,絕非攬錢搜刮民脂,乃意在抑制兼并耳。我寧不要賈家百兩、千兩獻儀,也要執行《棟稅》,使賈家析產分戶。”
見李秀才說的肯定,賈老太公也只是一嘆:“祭師,析分家產亦是老朽夙愿。就怕產業析分后,子孫的心氣也就散了。”
“太公須知兒孫自有兒孫福,順應天命、人心析分族產,想來兒孫也會體諒老太公難處。”
李秀才勸諫下,賈老太公帶著百兩銀子回家,召集族親、鄉鄰為證,開始劃分家產。
賈氏家產析分,老太公的多數子孫、玄孫自然是喜出望外極力擁護,有一種類似中彩票、長房一脈絕嗣的喜悅。
上上下下那么多雙眼睛盯著,老太公的長房一脈也只能咬碎牙往嘴里吞。
家產已經析分,想要維持優勢就得要聯合族親,更是不敢得罪、使臉色。
高家、賈家低頭服軟,繳稅的繳稅,析分家產的析分,可也有不信邪的。
一個倚老賣老的老舉人仗著資歷深厚,教導出許多舉人、進士的人脈、名望站出來反駁:“老朽只認皇明法度,不識得什么棟稅不棟稅!你若再來上門勒索,府城不敢做主,老朽就去巡撫衙門申訴!巡撫衙門不做主,老朽就去敲登聞鼓,請圣天子裁斷!”
這令李秀才頓時為難,實在沒想到這家子會第一個站出來為難。
難道真定士林文壇就指望用這個老舉人壓服、施壓?
“念爾年老昏聵不識天數,故不與你計較。”
李秀才翻開早已統計好的稅冊,目光落向韓舉人身后一眾子孫、姻親:“減免人丁后韓家合棟稅、鋪稅銀一兩二錢八分銀。依律抗稅者加倍懲處,若無錢納稅則征丁壯服役,以工役銀沖抵稅銀。既然韓家韓家清苦,那就以工充稅!”
韓老舉人大怒,瞪目:“豎子欺人太甚!”
“莫在意這老匹夫,速去逮捕韓家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