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
大地沉陷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炮樓頂晃動的探照燈柱撕破了大石橋附近寂夜。
從石橋兩側延伸到遠處的封鎖溝幽深如怪獸。
探照燈射出的光線暗黃卻又刺眼。
也許是怕摔倒,過橋的警員們抬手遮眼迎著光亮,跳下自行車推著走向石橋。
炮樓底層探照燈下黑暗中出現一個火把,幾個保安團偽軍打著呵欠,端著步槍往二十余米外的石橋頭走。
來到石橋后,兩個偽軍散開在西橋頭站立警戒。
南邊暗堡中忽然傳出一個聲音:“蟈蟈兒…我聽到溝里好像有動靜,你趕緊過去看一看…”
“封鎖溝?這事兒歸巡邏隊負責…”打火把綽號叫蟈蟈的偽軍直接拒。
心想,要是溝里真有八路,現在打著火把過去,不是給溝里的八路當活靶子打黑槍么?
見蟈蟈沒動,地堡那位繼續嚷嚷:“你他娘的愣著干啥?”
“你也在溝邊,你為啥不去?”
“俺得盯著石橋…”
“來的是警隊的人,這破橋有個屁的盯頭…”
“哎呀反天了么?你去看看要死啊?”
站在另一邊的偽軍插嘴:“溝里有只兔子,狗剩你娘的要是有興趣趕緊去抓…”
暗堡中的聲音變低:“俺只是說說…溝里萬一真有八路…”
“說的俺沒見過八路偷越封鎖溝似的…哪次不是看到我們就跑路的份兒...”蟈蟈兒嘴里這么說,還是晃著火把往溝里照。
可惜,火把光線僅照亮他身前后左右十余米范圍,遠處似乎更黑,啥也看不見。
“你敢不聽俺命令,等會兒排長來了告你狀…”
“狗剩,大家伙兒都是為混口飯吃,別那么認真…”一個在橋東頭搬動鐵絲網木頭做成拒馬的偽軍勸。
“拿了皇軍的餉,咱就是皇軍的人!”地堡中的狗剩晃著輕機槍大聲抱怨。
前面橋頭偽軍吵吵嚷嚷聲一片。
柳元清跟在羅榮華身后剛從東面踏上石橋。
聽到偽軍對話時,下意識轉頭望南側封鎖溝,火把光圈晃動下,還真看到一群模糊的身影…
從溝里過來支援掩護的大狗正舉槍指著打火把的偽軍。
幸好,炮樓上的偽軍由于視線角度問題,看不到貼墻的大狗一行,橋頭的偽軍注意力在過橋的黑警身上,至于橋頭堡里那偽軍,從射擊孔根本看不到地面以下的情況…
偽排長鄭三炮跟在手下后從炮樓里晃出來,走到走過石橋來到西橋頭的羅榮華面前停下腳步抱怨:“大半夜不好好睡覺…你瞎折騰個啥啊!”
“職責所在…”羅榮華面色有些蒼白。
“你確定發現了八路蹤跡?”
“是啊…”
“有多少?”
“好幾十個吧…”
“就幾十個?”鄭三炮眼前一亮,繼續問:“他們有往這邊來的跡象么?”
“我…八路腿長在他們身上,我哪知道?”
鄭三炮搓著手:“要不,我帶上兄弟們你帶個路原路返回,去抓了這伙土八路,然后找皇軍領賞?”
“你想干什么?”羅榮華是老江湖,立即反應過來,這貨打算抓八路是假,搶八路手中的槍拿到黑市賣錢是真。
想到這里,不由轉頭看了看封鎖溝黑暗處。
“干什么?別說你不知道,嘿嘿…等事成之后,賣得的錢三七分,我七你三…”鄭三炮沒注意羅榮華轉頭細節,語氣興奮嘀咕:“土八路戰斗力拉胯得很,只要能找到他們,這事就準能成!”
“…”看著這不長眼的蠢貨,羅榮華無語。
八路游擊隊也許確實如鄭三炮所說的那樣不經打,但跟在自己身后的這位及進入炮樓的那些八路,自己被抓時可是見識過,厲害得很吶。
隨著一個個黑皮警員走過身邊,看到幾個黑影正給執勤的手下發煙,還有兩個走向橋頭地堡。
“打個電話向皇軍匯報而已,你們來這么多人干嘛?”鄭三炮終于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扯開嗓門沖正要進入地堡的黑影大聲喝斥:“哎,電話在炮樓里,你狗日的去地堡干啥?”
柳元清看到炮樓頂探照燈光線移向地堡方向,知道進入炮樓的戰士已經得手。
從羅榮華身后不慌不忙上前兩步,到鄭三炮身前站定:“你叫鄭三炮對吧?”
鄭三炮聞言轉過頭:“你她娘的算哪根蔥啊?敢對俺大呼小叫!”
柳元清咔嗒一聲掏出腰間駁殼槍頂住鄭三炮腦門:“這顆蔥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