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三十二年發生了幾件大事,抗戰形勢似乎就此發生了改變。
派出所的報紙上有一條消息:半年前,盟軍擊斃鬼子海軍總指揮山本五十六。
雖然鬼子對外公開的說法不一樣,反正死了就是死了。
遙遠的太平洋發生的事,跟華北鬼子陸軍雖然沒有直接聯系,對華北抗戰場形勢幾乎沒有什么影響,但卻打破了鬼子不可戰勝的說法。
深秋,帶著涼意的寒風刮過平原,卷揚起陣陣塵霧,掠過鎮上破舊的街道。
漂浮的陰云加深了天空的顏色,如藍更似灰。
天空中掛著的太陽變得高遠。
東古鎮地方不大。
大中午時分,不斷有保安團丁、偽警員、偵輯隊黑狗背包袝、扛箱子分批離開,很快引起有心人注意。
“不對勁哦,怎么全是生面孔?”剛回到鎮上跟警員混的線人一臉詫異。
“那幾個身上穿的就是俺們警隊的衣服,怎么一個熟人都沒有看到...”線人自認為自己也是警隊一員。
“俺覺得應該是錢莊被搶了,他們去搜那些劫匪...”
“俺忽然也感覺這天似乎變了...”
“為啥?”
便衣警員指著從前方街上走過的保安團隊伍:“你看,他們的精神氣比以前好了不少...”
兩人說話間,一個女人從小巷子里轉出來,上前揪著其中一個眼線耳朵往巷子里扯:“吳老四,趕緊回家,出大事兒了...”
被扯進巷子的吳老四掙脫自己婆娘的手:“啥大事兒?”
婦人臉上明顯帶著幾乎抑制不住笑:“回家去說!”
“到底什么事兒?俺還要回所里復命呢...”
“有人將這個扔到了院里...”婦人左右看了看,小巷子里沒別的人。
然后才神神秘秘掏出一張硬紙,展開。
吳老四瞪大眼:“這不是俺們抵給錢莊的祖地的地契么?”
...
秋風蒙蒙之間,一片灰敗的村莊突出地平線。
村外收割后的地頭雜草間,行走著一個渺小的黑影。
是個背著藤條蔞子的老人家。
秋后地里已經沒有人繼續勞作。
地里已經沒有什么可以收獲,顯然,老人家是打算收集些柴禾,以渡過即將到來的冬天。
王老爹為了給老伴看病抓藥,房子抵押給錢莊變成無家可歸者,借村外祠堂土搭了個窩。
那就是他的家。
他根本不想知道,行走在路上的那些保安團偽軍偵輯隊漢奸警員黑狗們要去哪里。
因為,如果沒有糧,沒有柴燒,即將到來的這個冬天,很可能是自己跟老伴在這個世上活的最后一個冬天。
一個在鬼子掃蕩的時候投了井,二丫頭據說被人拐賣進了窯子。
如今除了老伴之外無牽無掛。
看到趴在草叢中藏著的一個攥槍的灰色身影,王老爹甚至根本沒有害怕。
要是被他打死,或者也是一種解脫。
所以,他甚至故意背著柴禾從那個持槍者的前方走過...
“王老爹...哎...王老爹...”前方遠遠模糊傳來一個聲音。
劉保長?王老爹揉了揉眼,心里稍稍一驚,該不會是留在村里的老伴出事了吧?
劉保長一路小跑到王老爹面前,自然也發現了藏在草叢中的那個哨兵。
猶豫了一下,并沒有上前打招呼。
將一紙地契與一紙房契塞到王老爹手里:“咱們八路軍為窮苦人作主,將你家低給錢莊的地契房契都拿回來了...”
地契...這都抵給錢莊好多年了吧...王老爹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經還有地:“拿回來,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