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朝中掌管詔書發布,若無門下省附議,天子詔書也未必便能發得出去,"秦君宜輕聲道"只是軍中舊交雖多,卻都效忠于天子,若是待圣人百年之后太后有需要,臣也可盡力一試。"
便像是他與宇文高朗的情誼也是起源于蕭明稷,若是蕭明稷身死后,鄭玉磬有需要的地方,宇文高朗應該也會識趣。
然而他并非是蕭明稷,做不出讓人在避子藥里動手腳的事情,他活在這世上除了她們母子,倒也沒有別的牽掛,只是想借這個位置,施展抱負才華,若是能幫得上她與他們的孩子,那自然是更好的事情。
"我不需要侍中為我粉身碎骨,"鄭玉磬卻搖搖頭,她笑著道∶"待他百年我活不到那么久“。
"侍中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何必輕易言及生死,"鄭玉磬抬手想去撫摸秦君宜的眉眼,但是到了半道還是停下來了∶"元柏不像他的父皇,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本來便是福薄之人,若是有個萬一,也便只能托付給侍中的。"
"圣人過幾日或許會吩咐人將秦王送到侍中府上,元夕本來是歡聚佳節,左右秦王無事,叫他陪一陪恩師也是應當的事情。"
天寒地凍,連她的眼中略微的水意都會徒增寒涼,鄭玉磬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許久,除了珍重萬干,竟然什么也不能同他說明。
岑建業曾經給了她一瓶藥,那是用太醫院里的砒石私下提煉而成的礎霜,說了他必然不會同意,但是她如行尸走肉般在宮廷中過了這么許久,除了期盼這件事情,竟然沒有一樁值得人為此活下去。
鄭玉馨握了傘,轉身向來時的方向走去,"今日我出來得也太久了,侍中身子瞧著也單薄了些,這些日子也該多加幾件衣裳,本來便弱,省得添了咳嗽。"
她刺繡精致的衣衫裁剪得體,不似狐裘寬大,襯托得她步步生姿,但是更多的卻是落寞與決絕,秦君宜本來是想追問幾句,然而他說話與行動都稍有不便,即便是一個女子,快步走些也未必能追得上。
而鄭玉磬走到半途的時候似乎心有不忍,但也只是停頓在原地片刻,隨即向來時的方向走去,并未回頭去看他一眼。
而略遠些的結綺閣上,原本該出現在紫宸殿理政的蕭明稷放下了手中一副類似竹管的筒狀物,沉聲吩咐道∶"這次送來的貢品確實有奇觀,吩咐下去,重重賞賜進貢之人。"
那是今年新春送到宮中來的新奇玩意,進貢的官員說這東西可在百米,甚至數百米外看清景象,將湖光山色盡收眼底,請皇帝賞玩。
"圣人,娘子已經回去了。"萬福應了一聲是,接過了那"千里眼",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外面太冷,還請圣駕也暫移暖閣。"
蕭明稷卻沒有回他,只是望著那撐了紅傘的女子攜著她和旁人的骨肉往長信宮的方向去,千里眼再怎么厲害,也望不見那傘底下的容顏了。
那東西皇帝見到第一眼是想拿去討鄭太后歡心用的,但是從佛寺回來之后,兩人并不見好,圣人后來又想著這樣的東西用在軍中或許更實際一些,因此暫時還沒有拿到長信宮。
圣人這兩日飲酒明顯多了些,明明對突厥的和談已經見到了成效,可謂天子御極以后的第一件喜事,但是皇帝面容上的笑容反而越來越少。
縱然君威日盛,但是卻叫他們這些服侍的底下人覺得心酸。
"她當真還是去見秦君宜了,"那負手而立的天子嗤笑了一聲,旁人卻無法看到他的神情∶"半分朕的話也沒有放在心上。"
萬福連忙道∶"圣人多想了,秦王殿下是由侍中來教導,自然娘娘會額外關心些,說了幾句話這不也就回去了"
他撿著幾件能叫圣上高興的事來說,"長信宮近來送過來的飲食眼瞧著就是精致了起來,想來娘娘知道能與圣人上元相會,心中也是歡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