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擂鼓講究的是聲勢壯闊、喜慶熱鬧,經常搭配的拍檔只有銅鑼。因此,比起其他樂器來,沒有旋律、音階等約束,稍微提點幾句便可輕松上手。
但也僅僅是上手而已。
真要敲出綿密、雄壯的鼓點,除了得掌握好節奏外,對擂鼓者左右臂膀的協調程度以及力量大小也有頗高要求。
一個字,練
故此,擂鼓可真能稱得上是師父領進門、學藝在個人。
這會兒秋收剛過,村中老人們得了閑,沒事兒除了抽煙嘮嗑外,便是約好友敲鑼打鼓練練手。
村中青壯年忙完秋收還得做些其他活計來補貼家用,平日里沒閑工夫學這些;少年人則是學兩下就被更新奇的玩意兒吸引,也堅持不長久。故此,何似飛過來學習擂鼓,老人們俱十分開心。
他們本就喜歡活潑的少年,加之何似飛還是上河村建村以來的第一位秀才老爺,心中對何似飛便是又喜愛又敬佩,教的自然更加盡力。
傍晚回家后,還迫不及待跟自家婆娘孫子一頓炫耀“瞧瞧,秀才老爺都跟我學擂鼓呢”
余明函也聽說了此事,他倒沒攔著,只是說“君子六藝,擂鼓為樂。不過,日后若是參加宴會,還得學點被文人們追捧的清朗高雅之樂。”
畢竟,在自己有絕對的話語權之前,還是得先隨波逐流,不然就成了特立獨行的跳梁小丑。
何似飛笑著道“學生曉得。只是最近在書上聞北有一地,名為安塞,男女俱善鼓樂,不禁想到咱們瑞林郡境內,倒是鮮少見人擂鼓,好不容易村中有大爺善鼓,便想學一學。”
余明函心道也就是少年人,才見著什么新奇的都想沾一沾。
他道“確實如此,北地不像南方,干旱,山高且闊。鼓聲震撼又悠長,隔著老遠就能聽到,大家以此來代替喊話、傳遞信息,久而久之,便成了當地風俗。”
至于他們南方,小橋流水,溪邊人家,說話都帶幾分綿軟,自然學鼓的就少了。
話音剛落,便聽到幾聲公雞打鳴,余明函話鋒一轉“這雞天亮了打鳴,高興了打鳴,餓了還打鳴,老夫看它興許是餓了。”
說著,立即舉步去喂雞。
剛開始何家爺奶見余老去喂雞,嚇得忙說他老人家坐著歇息便好,后來見余老是真的喜歡喂雞、撿雞蛋,并且撿雞蛋手法還頗為老道,一看就是曾經被母雞教訓過,練出來的。二老這才放心的任由余老自便。
何似飛看著老師留給自己的背影,搖頭失笑,自個兒也轉身回去練字了。
日子在指尖悄然流淌,起初村里人見到同農戶打扮別無二致的何似飛還會無比驚訝,后來見他對鄉親們的態度就和他的打扮一樣一點也不端著。就像之前還沒去縣城讀書時一樣,一個個對何似飛敬佩中又添了不少親近。
“何家大郎就算是穿著這衣裳,也比其他后生俊俏,人家身上有那種書卷氣今兒個大郎在道上見了我還管我叫李三叔嘞。”
“我方才瞧見他蹲在地上看黃瓜長勢,乖乖,他也不嫌地上那些土,真跟別的秀才老爺不一樣。咱們何大郎日后要是當官了,一定是頂頂好的父母官”
“誒,三嬸子,你跟何大娘關系好,你去問過他們給大郎打算定哪家親事沒”
“我說李娘子,這個你真的別想了,十四歲的秀才公啊,連中小三元的日后估計還要去京城見皇帝的,那不得配個天仙似的姑娘啊”
問話的李娘子還是頗為執著“我家姑娘去當個妾也成啊,日后大郎飛黃騰達”
“哎,哪有娘親把姑娘推出去當妾的李娘子啊,打消這念頭吧,我實話跟你說,何大娘跟我說的是,似飛的婚事得由他老師幫忙相看。他老師什么人那可是京城回來的官呢”
李娘子還想再說些什么,有人繼續道“明兒個就是喜宴了,我猜啊,到時那些縣城中的老爺都會來。到時你看過后,要還不打消這念頭,你就自個兒去問何大娘。”
翌日亥時剛到,何似飛已經睜開眼睛,片刻后,他家的公雞果然開始打鳴,何似飛應聲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