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更晚一些,謝容與的第二道藥煎好了。
吳醫官親自端著藥,往東偏殿走,還未進到殿中,隱約聽到里頭傳來說話聲,他皺了眉,問候在外間的小宮婢“怎么回事”
不是說了要靜養嗎
小宮婢怯怯地答“回醫官,適才您一走,殿下執意要傳祁護衛,殿里的人拗不過,只得應了,眼下祁護衛剛到。”
吳醫官的目光冷下來“我看殿下是不想好了”
他板著臉,邁入內殿,祁銘一見他,頃刻息聲,吳醫官將藥碗遞給德榮,寒聲道“老夫老了,勸不動殿下,連這大殿里的人都把老夫的話當耳旁風。適才老夫去煎藥,都是怎么叮囑你們的”
他這話看似在斥責德榮幾人,句句指向謝容與。
謝容與聽得明白,低聲道“醫官莫怪,人是本王讓傳的。”
他剛清醒不久,氣色很不好,這會兒倚在引枕上說話,姿態倒是放得很低。
吳醫官見他這副形容,火氣慢慢散了,他在病榻邊坐下,為謝容與把了脈,語重心長道“老夫知道殿下憂心,但事已至此,急是急不來的,上回殿下執意停藥,虧了身子,眼下宿疾復發,耐心將養才是最要緊的。”
他說著,看謝容低垂著眼不吭聲,終于還是讓了步,“便是殿下真想打聽什么,好歹把藥吃過再說。”
那藥一聞便知極苦,但謝容與吃得急,藥湯過喉,幾乎沒嘗出滋味。
用完藥,他對祁銘道“繼續說吧。”
“是。眼下可以確定的是,藥商死在城外,是有心人設的局。他們見何家倒了,擔心殿下起勢,想利用少夫人打壓殿下。”
青唯是溫氏女,若她被擒,小昭王只要相幫,便會惹上包庇重犯的嫌疑。
“那些人的計劃,應該是趁殿下不備,當著殿下的面擒下少夫人。不過,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插手,少夫人當夜落單,殿下反而獨善其身。”
“那她呢”謝容與聽完,安靜地問,“你們找到她了嗎”
這話他剛醒來就問過一遍,德榮告訴他不曾。可他想著德榮在宮中,消息或許沒那么靈通,祁銘在外奔波了幾日,說不定有她的蹤跡。
“不曾。”祁銘道,“少夫人自逃脫后,一點蹤跡也沒有,朝廷的人馬四處搜尋,什么都沒搜到。”
謝容與握著藥碗的手微微收緊。
吳醫官道“沒消息就是好消息,那溫氏女是欽犯,如果被找著了,是生是死,朝廷怎么都有個說法,那些人還想利用這一點來拿捏殿下呢。”
謝容與啞聲問“那日她逃脫重圍,受了重傷,你可去左驍衛問過,她是怎么受傷的”
“問了。”祁銘看吳醫官一眼,有些猶豫,“聽聞是寡不敵眾,追逃時受傷的,左臂、后背中了幾刀,腰間還中了箭,照理應該跑不遠,除非得人相救”
謝容與閉上眼,臉色比適才剛白三分,握在手里的藥碗幾乎要碎裂開來。
祁銘立刻拜下“殿下,屬下與吳校尉已在暗中追尋少夫人的蹤跡,朝天這幾日也去會云廬查訪了,只是此前與少夫人在會云廬相見的人手腳太干凈,朝天暫是沒查出他的身份,相信假以時日”
“不要查了。”不等祁銘說完,謝容與道。
他仍閉著眼,語氣卻分外清醒。
吳醫官說得對,就眼下的局勢而言,沒消息才是好消息,有人想用她拿捏他,必然會派人盯著玄鷹司與朝天。
他在明,那些人在暗,他已經吃過一次虧,痛定思痛只能冷下心做利弊權衡。
“哪怕要找,也只能暗中找,萬不可讓人看出端倪。”謝容與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