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也替你回答。”謝容與道,“因為你不能殺,你是登臺士子的父親,洗襟臺坍塌后,喪生的登臺士子被推向風尖浪口,你若此時死了,太容易惹人起疑,同理,彼時陵川風波太盛,孫誼年身為上溪縣令,那些人亦不好滅他的口。”
“第三個問題,你好不容易花十萬兩為方留買下登臺名額,最后卻人財兩空,你除了自危,當真一點也不怨憤洗襟臺坍塌后,你第一時間與孫誼年、秦景山趕去東安,只是為了打聽究竟發生了什么,沒有一點想要問岑雪明討個說法的意思”
蔣萬謙瑟瑟地跪著,聽到這里,鼓足勇氣抬目看了謝容與一眼。
謝容與也正看著他,目光非常冷淡,帶著威臨的逼視,蔣萬謙心中陡然一顫,話語從齒間溢出,“王、王爺說得不錯,草民當時的確是找岑大人討要說法去的。”
細究起來,當日蔣萬謙的招供,許多細節都不合理。
譬如洗襟臺坍塌后,蔣萬謙為何趕到東安就立刻折返
譬如蔣萬謙身為人父,方留死后,他為何能夠將喪子之痛隱于心頭連續數年不表
更譬如,在上溪這一場事端中,該死的不該死的或失蹤或被滅口,而今都不在了,為何偏偏蔣萬謙能好好活著
謝容與道“真正賣名額的人也不是岑雪明,而是他的上峰,想來必是朝中的大人物。只是你是登臺士子的父親,在當時的情況下,這位大人暫不能殺你,他必須讓你好好活著,怎么辦他只能補償你。你趕去東安,問岑雪明討要說法,此后不久,岑雪明親自來過上溪,想來正是給你帶來了那位大人的補償。”
謝容與俯下身,緊盯著蔣萬謙,“眼下事實已很明白了,在這場事端中,洗襟臺的登臺名額由朝中一名大人手中流出,岑雪明是他的下線,是岑雪明為那位大人選定的上溪,籌劃了這場買賣。孫秦二人是岑雪明在買賣中控制上溪的傀儡,竹固山的耿常是鳥盡弓藏的工具,你是買名額的人。爾后洗襟臺坍塌,你去東安問岑雪明討要說法,岑雪明依照那位大人的意思,予你以補償,可是不久之后,他卻失蹤了,為什么
“因為如果本王是那位大人,下一個要殺的,就是岑雪明。買賣名額,包括竹固山的一切都是他籌劃的,他知道的太多了,他知道本王是誰,更知道本王做了什么,如果殺了他,切斷本王與你等的所有聯系,余下人如你,如秦景山,只知他不知本王,本王便可以置身事外。這就是岑雪明失蹤的原因。”
只是岑雪明未必是被滅口,上溪活著的知情人太多了,沒有一個人看著是不行的,岑雪明做的最后一樁事是為上溪帶來了李捕頭,那位大人的另一只爪牙。自此以后,上溪這個地方,就換了李捕頭做主,而岑雪明猜到自己的作用到此為止,不久后會被滅口,所以他被迫自行失蹤,生死不明,再也不曾出現。
“五年前岑雪明失蹤,而今孫誼年、秦景山也死了,連李捕頭也不知蹤跡,可是你為什么活得好好的”謝容注視著蔣萬謙,最后問。
蔣萬謙顫聲道“王爺想知道什么”
“護身符。”謝容與言簡意賅。
“什么護身符”
“五年前洗襟臺塌,你去東安問岑雪明討要說法。那位大人讓岑雪明帶給了你一份補償,這是唯一一次能夠直接與那位大人有接觸的機會。且他給你的這份補償,必然分量足夠,足夠到你能夠以此保命,甚至以此威懾到他,否則你身負喪子之痛人財兩空,何至于啞口數年沒有半點怨恨而今上溪風波再起,漩渦中人相繼死于非命,你卻活著,為什么不正是因為你手里有一枚當年那位大人補償給你的護身符么”
“我知道了。”青唯聽祁銘說完,“蔣萬謙并沒有自己說的那么無辜,方留死后,他也不是一點怨恨沒有,他去上溪找過岑雪明,岑雪明代替上峰,給了他一份補償。這份補償,因為與那位上峰有直接關系,成了蔣萬謙手里的護身符,這也是為什么幾年過去,那位上峰寧肯派李捕頭盯著蔣萬謙,也沒有殺他滅口的原因。及至今年開春,我官你們虞侯查到了上溪,這位上峰擔心竹固山名額買賣的秘密泄露,想要將上溪活著的知情人都滅口,孫誼年早就不想活了,所以他拿自己的性命,跟蔣萬謙做了交易,希望蔣萬謙能用手里的護身符,保住自己的妻兒。
“至于孫誼年為何用自己的性命做交易誠意”青唯斬釘截鐵,“上峰想殺人滅口,死一個人,就少一個人知道秘密,上峰就更放心,孫誼年所以甘愿死了,把秘密帶進墳墓,這份誠意加上原有的護身符,以此換得蔣萬謙與妻兒更大生還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