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溪的案子,兒子托人問了,似乎是上溪的縣令與師爺,裹挾著竹固山的山匪,一起買賣洗襟臺登臺名額,而讓他們這樣做的人,正是岑雪明。”
買賣名額一事雖為秘辛,章庭身為從三品侍郎,卻是不難知道,何況小昭王那邊也無意瞞著他。
章鶴書看著章庭,淡淡道“所以呢”
所以呢
章庭訝然抬頭,愣了許久,“所以,這些事情,父親是知道的”他頓了片刻,似乎覺得難以接受,“父親早就知道岑雪明涉及洗襟臺名額買賣一事早就知道竹固山山匪之死或有冤屈,甚至洗襟臺下士子沈瀾也是冤死的您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我幫助封原尋找岑雪明難道難道你真的攪在了這場事端里面”
章鶴書不溫不火地道“攪在里面自有攪在里面的理由,你不必管,辦好自己的分內之事即可。”
“什么才是我的分內之事助紂為虐幫助封原找岑雪明跟小昭王對著干嗎”章庭萬分不解,“父親岑雪明一個地方通判,他手里哪里來的洗襟臺登臺名額莫不是跟您與曲侯拿的可是彼時您與曲侯,一個三品軍候,一個樞密院掌事官,又是哪里來的名額”
“如果你不辭辛勞趕來中州,為的只是問一問我手里的名額是從哪里來的,我可以告訴你。大概六年多前,洗襟臺修建之初,朝廷流放過一批士子,我施以援手,用了些手段救了他們,翰林于是以名額相贈。”
“可是可是父親要這些名額來做什么”章庭問,“父親為人最是清正。當年您高中進士,大好前程在前,卻被章氏推出來為一名賄賂高官的嫡系子弟背罪,十余日在獄中受盡折磨您寧死不肯畫押,爾后仕途坎坷,直至幾年后才得以平冤昭雪,這段經歷父親忘了嗎你平生最恨構陷不公、暗中勾連,最恨這些世家里的骯臟,甚至不惜與章氏一門劃清界限,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您眼下卻做出了您曾經最痛恨的事,犯下了這樣的彌天大錯”
“彌天大錯”章鶴書聽了這四個字,不由冷笑,“為父錯了嗎那你告訴我,我究竟錯在哪里什么又是對,什么又是錯。”
他看著章庭,這個被他養大的兒子實在太過剛正了。可有的時候,太剛正的人,難免天真得可笑,永遠不明白是非對錯黑白之間,哪里有什么極正與極惡。
章鶴書的語氣非常平淡,“我也不怕告訴你,正是因為這段經歷,我才不希望由翰林來分配這些名額。”
“朝廷最初遴選洗襟臺登臺士子,只在上京與寧州、中州幾個地方挑選,爾后才延伸到陵川、同州等窮困之地,你知道促成這一切的人是誰嗎是我。如果我手上沒有這些名額,翰林怎么可能答應聯合一眾寒門朝臣與文士,力駁那些世家重臣之見,把名額均分到各地你以為不經一番挫骨之爭,均分名額這么簡單
“你當那些秀才、舉人,何故會拿到洗襟臺的登臺名額為何翰林會以才學、德行到各處選定登臺士子,而并非以出身論之是我。我不想讓那些名額牢牢握于那些貴胄子弟之手,我正是不想我的經歷,要在其余人身上再來一次”
章庭道“父親是覺得由父親來分這些名額,就能做到真正的公正許多跟您一樣的旁支,甚至一些寒門子弟,也能得出頭之機可是您又怎么保證自己是公平的呢從您手上,漏給曲侯的名額又如何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