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母親病來急,昏昏沉沉的,說不清話來。以至于那塊被漢子連同銀錢一齊寄回家中的梁山軍屬憑證,也找不到了。而沒有憑證,后生的兄長就證實不了自己的身份。便就只能被安排在粥場外圍的窩棚區。
此時又恰逢飄雪,氣溫驟降。那窩棚區的條件比之內里一層的草屋區,各項待遇可都差了一大截呢。天幸叫他們撞上了宗家捐獻的藥材和衣物——下雪了么,宗澤夫妻一念著百姓艱苦,一向佛心善。宗家父子對梁山泊了解甚多,捐獻的時候點名是送到窩棚區的。這樣才救回了他的老母一命。縱然拿不出證據,也叫守護粥場的梁山軍高看一眼。享受著棚戶區內的優先待遇。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后頭跟出來的宗夫人,甚是欣慰的念叨著佛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作為一個佛信徒,宗夫人心中好不歡喜。
張力嘆了一口氣,說道:“非是俺家大頭領珍惜藥材,實乃這難民數量與日增多。便是那姜湯都被吩咐下去,萬萬不可浪費了。”卻是怕叫宗澤一家誤會了陸謙。
“張家兄弟,這水泊外的難民之數還在有增無減么?”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宗澤的眼神忽的一閃,遂張口問道。
張力苦惱道:“可不是這樣。眼看年關就要近,這水泊外的難民還是有增無減,奇哉怪也。”往年可不是這樣。難民在外乞討只是一時之難,要是年關都不回家,那不就成了流民了。“厘金局的薛紹都說了,前些日子,這一家家粥場外的百姓匯計一塊,都過十萬人了。現下怕是十二三萬也有了。”
“各粥場每日里支出的糧米,都已超過了一千石。”
“也虧得俺梁山泊家大業大,還能支撐得住。俺家大頭領亦仁義過人,不忍看到百姓家吃罪。要不然,這十幾萬難民就有的苦吃了。”寒冬就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一夜風雪過去,北地尋常州府境內凍斃、餓斃幾百人,乃屬常有事。老趙家治下的農民們過的真的是苦啊。
張力與有榮焉,梁山泊所為的乃是大大的善事,不僅叫頭領們個個光彩,便是他們嘍啰也人人歡喜。
“也就宣政司的樊頭領振作精神,耍的好不快活。”那新設立的宣政司所選一干人等,盡是口舌伶俐,機警過人的。如今在這寒冬臘月里,十數萬難民百姓中,就仿佛魚兒入了水。
宗澤臉上也堆滿笑容,“陸大頭領仁義過人,老朽活了半百之年,這般人物實第一遭得見。”
張力臉上的自豪更深了。高興的與宗家父子拜別。
而宗澤呢,在與張力和那后生作別后,臉色是立刻化作了寒冰,就是宗穎都感覺出不對來。左鄰右舍都有聲音傳出來,宗澤不理左手,向那右手方向喊道:“嵇仲兄,嵇仲兄,可曾聽到么,敢請過小弟家門一敘。”
都是千年的狐貍,你跟我玩什么聊齋?沒有上頭人發話,那“立法索民田契”之策豈能無一絲聲響的便就在京東展開了?孟州就在濟州北,彼此只隔著一條黃河。有孟州百姓這般際遇,想來其他州府也少不了如此。這就是擴田之策啊。
而如此時候施展,如此地域施展,如此這般的施展,朝廷是要做什么?
雖然宗澤還沒有把這整個事兒了然于胸。但一種熟悉的味道,卻怎么樣也瞞不過他的嗅覺。
是,宗澤是沒經歷過那等不將人命做回事兒的黑心事。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而且這梁山泊的陸謙陸大頭領,真真是好大的心,好大的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