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進卻沒有那般多的感慨。端起酒碗來,一飲而盡。“兄弟何來那般多感慨?”九紋龍也就真怪了。自從田虎跳出河東之后,朱武的嘆氣聲就越來越多。
神機軍師一聲苦笑,這史大郎非是真的粗俗之輩,他就不信這人心中沒見后悔,也不知道他是真想得開,亦或是無可奈何。那王進到底是他恩師。
“且說那演武場一戰中,梁山軍最是八面威風的人。不是大名鼎鼎的玉麒麟盧俊義,也不是那力勝兩遼將,回首斬孽徒的史文恭,而是屠龍手孫安。
此人是涇源人。生的身長九尺,腰大八圍,頗知韜略,膂力過人。自幼學得一身好武藝,慣使兩口鑌鐵大劍。后為父報仇,殺死二人,受官府緝捕,棄家逃走……”
又是那泥沽寨演武場之斗。這儼然就是進來酒樓瓦舍之中最受那說書人愛的橋段了。史進初聽聞時候,神采飛揚,熱血沸騰。連聲喝道:“真好漢當如此。”便是現下亦會拍手叫好。
朱武初聞時候卻是另一幅模樣,神思不寧,黯然失色,以至于人都恍惚了去。
眾所周知,說書人是最會加私貨的。近來天下所生的大事,除了那陸謙開科取士,就是那滄州泥沽寨演武場較技了。而對比前者忌諱,后者卻多少還能流傳。而且那進士有甚好說,雖然細細思考來,其中孕育著無比叫人驚愕的所在。
那梁山泊是甚出身,何人不知?這就仿佛是一處草臺班子一樣的民辦學校,卻突然的本屆博士班的學生畢業了,那一個個都是真博士后。給人無比之荒誕感!
但這卻是不可說的。而且這等事只適合三兩知己品著小酒,私下里說話。哪里有比武較技讓人振奮的?適合公開宣講的?
那一場比斗,這說書人就能念叨一上午,很多都是道聽途說,內中充滿謬誤,但也不妨礙一幫人聽得津津有味。
“大丈夫當如是哉,能一朝名動天下,就是死也甘心!”
一張酒桌上的魁梧大漢一拍大腿,巍然長嘆。
“兄長慎言,休要叫人冤做心向逆賊,遭公人捉去,受那無妄之災。”旁邊的酒客連忙勸道。而后只片刻,朱武就見那一桌人急匆匆下得樓去。心中感慨那泥沽寨之斗,陸謙著實走了步好棋。
那一戰,明著是叫契丹人不敢在小覷中原;實則大大激勵人心,叫人熱血澎湃。日后即便這熱血冷了,內心中對梁山軍之感官,已經為之大好。
自然,有人稱贊便就有人叫罵。就聽一人大叫道:“梁山陸賊大逆不道,攪亂天下,禍害天下蒼生。非是他輩掀起波瀾,朝廷大軍早已經溝通大金,北上幽燕,收復燕云十六州矣。彼輩人名托英雄好漢,實乃天下之大害。叫我中原斷送百年良機,罪大惡極,罪不可恕……”
周圍酒客自有人附和,大多是讀書人公子哥打扮,更多是如朱武、史進者,卻是自顧自地喝酒吃菜,神色略帶嘲諷。
誰都不是傻子,那江南方臘與陸謙可沒大勾當。朝廷一個花石綱都要把江南百姓給逼死逼瘋,還不允許人家死之前惡心你一下么?
天子雖然自號是天下之主,富有萬里山河,可百姓之家的財產那是人百姓的,可不真的是你這做皇帝的。朱勔之流在江南巧取豪奪,叫無數人受難受災,民怨沸騰,有沒有梁山泊,人方臘都是要造反的。現下唯一的區別是,方臘頭頂有一個名氣更大,實力更厚,更惹人注目,更叫老趙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陸謙。
“話說那陸謙要娶方臘之女,且許為正妻,他是作何想的?莫不是真要與方臘一南一北,平分天下?”史進干了一碗酒。
朱武笑的很無奈,“俺又非齊王肚里的蛔蟲,安知道這個。”遮莫那方氏女的位置是不好坐的。“齊王能走到今日,萬非尋常人也。怕是心中自有定計。”這等事,外臣都難說。更休言他們這思量了。“去休去休!且來飲酒……”